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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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安一仰脖，咽下去了。</p>

“——吃。”魔虫木然地说出了最后一个字。</p>

原先半静止的灰白色雾气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搅动，犹如暴风雨中的浪潮般翻滚咆哮着，仿佛发疯的巨兽，在峡谷深处激荡冲撞。</p>

四面八方的雾气都汇拢而来。</p>

雾墙粘稠而厚重，如同液体般流动着，可见度被降到了最低。</p>

在狂风中，魔虫用六条细腿艰难抓住身下的草根，身体摇曳晃动，只能勉强不让自己被吹走。</p>

头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响彻整个山谷。</p>

那是整个大陆上万年都未曾听到的声音。</p>

魔虫愣住了，下意识地抬起头。</p>

浓重的雾气滚动着，好像拥有生命般扩散——</p>

金赤色的竖瞳在黑暗中犹如正在燃烧的火焰，漆黑的鳞片闪烁着流光，背后巨大的双翼轻盈而优雅地展开，几乎能够遮蔽天地。</p>

它仰起脖颈，再次发出一声长吟。</p>

属于幻想种的可怕气息凌驾于整个山谷中，肆无忌惮的展现着自己的强大。</p>

地面之上，深渊裂缝附近的魔物群中涌起骚动。</p>

它们畏缩着，发着抖。</p>

被遗忘数万年的恐惧再次苏醒，令它们惊恐万状，茫然失措。</p>

魔物们本能地向着裂缝的方向低伏下头颅，伏下身体，在那绝对的强大下臣服。</p>

主控室内。</p>

随着全力抢修，大屏幕上的数据重新连线。</p>

随着滴的一声响，屏幕再次亮起，一排的新生名单出现在上面。</p>

一个工作人员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犹豫地发问</p>

“那个……系统是不是哪里出故障了？”</p>

“怎么了？”</p>

负责人皱皱眉，向着对方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p>

新生的排名整整齐齐地罗列在屏幕的边缘。</p>

在最高处，是一个熟悉的名字。</p>

——“时安”。</p>

从测试开始以来就一直是0的分数，变成了一串高到恐怖的数字，稳稳地高居第一。</p>

负责人愣住了。</p>

虽然他对今年的新生没有多关注，但是也隐隐记得自己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p>

时安……不就是那个连续三年都没有通过测试的著名废物吗？</p>

“滴滴滴滴——”</p>

不远处的探测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p>

所有的人都手忙脚乱，惊慌失措。</p>

“怎么回事？！”负责人又惊又怒。</p>

“这……这个……”</p>

工作人员同样露出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表情：“在刚才，深渊裂缝的反应突然消失了，但，但是——”</p>

“但是什么！”</p>

“更，更高能的魔力波动出现了！正在深渊裂缝的位置！”</p>

负责人冲了过去。</p>

在看到屏幕上魔力值的读数时，他几乎收不住自己失控的表情：</p>

“这，这不可能！”</p>

*</p>

裂缝深处。</p>

穆珩猛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p>

这……这是……</p>

他罕见地有些失态，向来平静漠然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缝，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的眼底浮现。</p>

第二声龙吟响起时，穆珩掌心中由魔力凝结的剑身碎成点点光斑。</p>

他身上的魔力波动瞬间暴涨，脚下空间折叠，数秒间便移动了超过百米的距离。</p>

他抬起银白色的眼睫，专注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p>

湛然若冰湖的眼底浮起一丝炽烈的神采。</p>

越来越近了。</p>

不远处的半空中，幻想种庞大的身躯在迷雾的缠绕中隐约可见，漆黑的鳞甲闪耀着金属般冰冷的光泽，它看上去是那样的强大而自由，美丽的令人窒息。</p>

龙。</p>

只存在于幻想和传说中的物种。</p>

灭绝万年之后，大陆上再无它们的踪迹。</p>

穆珩至今仍记得，自己在家族废墟中初次见到巨龙记载时，心中所涌起的战栗和狂热。</p>

……多么强大，多么恐怖，多么美丽。</p>

在那一瞬间，沉睡于灵魂和血脉中的偏执和狂热苏醒，犹如无法抗拒的重力般拉扯着他，催促着他，诱惑着他。</p>

这么多年来，穆珩走过数不清的尸山血海。</p>

他收割着魔物的生命，漠然地踏过它们的尸骸，犹如不知疲惫的死神。</p>

世人对他的畏惧更甚于恭敬——有人称他为强者，守护神，也有人喊他魔鬼，疯子。</p>

但是有一点，穆珩非常清楚。</p>

这些不痛不痒的杀戮永远无法满足自己的欲望。</p>

杀的愈多，就愈空虚。</p>

对猎龙的渴望被深埋在灵魂深处最黑暗的角落，犹如来自远古的低语，无时无刻不在焦灼地催促着他。</p>

——</p>

巨龙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存在。</p>

在迷蒙的毒雾中，它低下了头颅。</p>

金赤色的竖瞳远远地望了过来，和男人银蓝色的眼眸对上了。</p>

穆珩按住了剑柄。</p>

一阵战栗在胸腔深处升起。</p>

他能够感受到，那强烈的，压倒性的，近乎恐怖的美毫不收敛地倾泻而来。</p>

强烈的杀意随之涌起。</p>

——这样美丽的生物，必须死在他的剑下。</p>

时安眨了下眼，虽然周围黑暗，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p>

是他的未来藏品！！</p>

时安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p>

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差得远，但是比起先前要强得多了。</p>

现在就差一个能够分泌树脂的魔物，他就能把藏品保存在完美的状态，让他成为自己财宝中的一部分了！</p>

时安扇动翅膀飞了起来。</p>

他记得自己之前在雨林区的时候好像见到了那种魔物的活动轨迹，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p>

但是，时安刚刚从裂缝中飞出来，突然有了种非常不妙的感觉。</p>

就像是被扎漏气的气球，刚刚恢复的魔力源源不断的从身体中流失，极其快速地化作虚无。</p>

……诶？</p>

时安愣了。</p>

在走神的那一瞬间，他飞的有点歪，左翼瞬间撞上了一旁的岩壁。</p>

疼疼疼！</p>

时安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泪花都快要出来了。</p>

等等，不对啊，在变回原形之后，有了鳞片的保护，他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撞击感受到疼痛的啊！</p>

地面上，魔虫艰难地追逐着头顶巨龙双翼投下的阴影。</p>

它刚才没来得及告诉时安的是，深渊之眼虽然能够短暂地给外界提供大量的魔力，但问题是……只要一出裂缝，它就会失效啊！！</p>

魔虫在内心疯狂哭泣。</p>

被人装在口袋里这么长时间，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运动过了。</p>

所以，跑步真的好他妈累啊啊啊！！</p>

*</p>

穆珩看到，远处巨龙居高临下地向自己看了一眼，然后便伸展双翼，向着深渊外飞去。</p>

他无声的勾起唇角，迈步追上。</p>

幽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银色的睫毛遮盖不住眼底炽烈偏执的战意。</p>

——没关系，等我把你的头颅挂在我的房间之后，你会永远看着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