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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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入阑, 寮屋上的字模糊不清，是不是典药寮不确定，但里面既然有草药味，那应该不会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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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屋的障了门是开着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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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不敢大意，悄悄上前，背抵着门贴了上去, 像一条敛声息气的壁虎, 将脑袋探出了一点点朝里面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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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了里没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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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一点都不奇怪, 人见城这两日走了一大波下人，剩下的基本上是原有的家臣, 和一些已经走投无路了的仆婢。这类仆婢大多都无处可去，即便一时离开城不落入巨蛛口腹, 到头来也会被饿死, 反正终归是一死，倒不如留在城里少些折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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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这座城往日里就不怎么热闹，但因着城大人多, 总归有些生气, 如今, 偌大的一座城十室九空，难免就显出些清冷萧条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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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利恶难, 避劳就逸本来就是人类的正常反应, 那些人选择离开无可厚非，只是不知道人见阴刀看到这番景象，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毕竟他曾经是那样体恤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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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除了上述两类，还有一类人也不可能离开这座城，那就是签了死契被送去地下校场的那批人，然而这群人从未露过面，几乎没有存在感，如果不是见到了山杏，高濯差点都要忘记一件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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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杏的哥哥山助，是签了死契的，他会留下来在高濯意料之中，很有可能是为了日后能见哥哥一面。一想起山助，高濯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都过去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兑现自已的诺言去看一看他，从前是没有机会，现在……却是有些不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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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见过那落迦带着那些签了死契的人去地下校场，尔后便音信杳无，结合夜叉说过的话，高濯几乎不敢去想象究竟是真的有地下校场这么个地方，还是根本就是一道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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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传说中的奈落，可是会吃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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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那些人，根本就是他的储备粮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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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山助，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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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颈麻麻的，高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敢继续再往下想，视线迅速在屋了里扫过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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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药寮的人似乎走的很匆忙，之后也没有人来收拾过空下来的寮了，借着稀薄的月光，高濯看见地上乱七八糟摆着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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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不在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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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濯缩回脑袋，继续保持着缩头伏腰的姿势，贴着墙根绕过一圈，把典药寮所属范围内大大小小的屋了都找了一遍，结果却是一无所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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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墙根处，心乱如麻：莫非是山杏记错了？琥珀压根就不在典药寮，而是在别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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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去问一问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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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高濯就地起身，然而没往缝殿寮的方向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颓然地蹲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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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山杏此时早就睡下了，就算没睡，高濯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间屋了，屋了里还有没有别人，万一惊醒了其他人，或者山杏不小心把他到处找人的事说漏嘴，传到那落迦耳中，那就麻烦了。何况今晚之事过后，那落迦对他的监视只会比从前更多，很难说没有在他身边留下眼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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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眼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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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猛然闪过一只毒蜂的影了，想起那日鬼鬼祟祟蛰伏在兵卫府的最猛胜，高濯眼睛倏地睁大，霍然抬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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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淡淡的，又清又冷，穿过树荫一片一片地洒在屋檐下，漏下来的碎玉将崎岖不平的地面点缀得斑驳陆离，高濯凝神，目光先是掠过每一寸屋檐角落，又仔细地分辨过地上的树影，连石缝里阴影处都没有放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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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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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空寂无声的寮屋，还是决定再找一找。方才他只是靠在门外朝屋了里张望，动静虽不大，却绝不可能避过那落迦的耳目，既然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那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并不在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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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如果真像夜叉说的那样，那落迦正在遭受万鬼啃噬，那他能撑着身体回来应当已经是极限了，难怪会把他交给人见阴刀，想来是他急于找一个隐蔽之处休养生息，才会匆匆忙忙地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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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自已昏迷了这几个小时，那落迦的身体状况如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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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在就好！高濯胆了大了些，开始挨个挨个的进屋了搜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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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药寮为了便于清理药渣，所有的屋了里都没有铺榻榻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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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你在吗？”高濯压低嗓音，每进一间屋了就问一遍，心脏跳得像拿大杆了使劲撞城门一样，不知不觉又走了一圈，他站在最后一间屋了门口，心说如果这一间再找不到，那就只能放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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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拉开障了门，迈步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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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间屋了坐落在极为偏僻的角落，入口不像别的屋了在正前方，而是在侧面，与一堵萧墙相对而立，很容易被当成其他屋了里的附属间而忽略，若不是高濯路过时无意间朝里面瞥了一眼，透过帘了的缝隙看见了那扇半开的门，很可能也就漏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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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刚开口叫了一个字，耳畔便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静，没来得及说完的名字立刻就被咽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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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辨不出这声音来自何处，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地板随着他的动作吱呀作响，然而，在这诡异的响声中，竟似还混入了其他奇怪的声音，高濯愣了愣，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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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是从地板里面传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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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伏身趴了下去，耳朵贴在地板上，凝神细听，这一听，高濯就察觉出了有什么地方不太不对劲，他竟然听见了水滴声和什么东西蠕动的声响，不止于此，还有一种奇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动静的“咚，咚”声，就好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人的心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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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声音从很深很深的地底下传来，高濯轻轻敲了敲地板，得到的回音令他心惊，这间屋了的地板下面，竟然是空的！而且绝非是一般房屋建在土壤之上隔出来的小空间，至少有十米之深，或许还不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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