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待价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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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待价而沽</p>

二月初七。</p>

酉时。</p>

皇城庆宁宫绛萼阁内，大齐皇帝刘豫一身便服履袍坐于矮榻之上，看向手中的礼品清单。</p>

“皇上，礼单所列各项已清点交与内藏库，皇上若.”</p>

下方的曹小健尚未讲完，刘豫自下而上摆了摆手，前者会意，忙躬身后退着出了绛萼阁。</p>

刘豫这才把那张礼单轻飘飘丢在了案上，表情意味难明。</p>

少倾。</p>

庆宁宫主人向贵妃轻迈莲步走进阁内，一个眼神屏退左右宫女后，上前拿了那张礼单看了起来。</p>

向贵妃三十有七，虽已过了女子最美的年纪，但丰腴身段再配一张保养得宜的娇媚脸庞，至今仍是刘豫的心头好。</p>

礼单上，除了金珠瓷器，竟还有女子用的口脂香皂，以及瓜酱、粉条.</p>

看到最后，向贵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游郎，从哪里寻了这么一个呆子.”</p>

已过不惑的刘豫看向宛如小女儿一般开怀、笑弯了腰的向贵妃，不禁也笑了起来，同时抬起了手。</p>

犹自掩嘴笑个不停的向贵妃，伸出另一只手搭了刘豫的手，顺势在他身旁坐了，却道：“皇上登基以来，只闻下头官员进京后找诸位大臣钻营。送礼送到天子头上的，却是头一回听闻。”</p>

“你以为他没送？”</p>

刘豫脸上笑容顿时淡了，“他昨日进城，今日便迫不及待去了兵部范恭知、刑部吴维光、吏部钱亿年府上，且都带了成车财货。简直是要把朕的六部主官拜访一遍！”</p>

向贵妃微微错愕后，又哈哈笑了起来，直笑瘫在了刘豫怀里，“皇上，这.”向贵妃似乎没记住送礼之人的名字，坐直身子又看了一眼礼单上的署名，才道：“这蔡州留守司代都统制陈初，莫非真是个呆子？”</p>

地方官员进京后，不是不能送礼，但像陈初这般一天拜访三家、且直接把礼品送过去的，当真罕见。</p>

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p>

丁未之难中，金人南下围了济南，时任周朝济南知府刘豫，其妻钱氏娘家为当地大族。</p>

围城中，钱家暗中联络城内乡绅，半是强迫半是利诱刘豫将济南守将骗至家中杀害，随后开城降金。</p>

彼时，金人为消减中原汉人抵抗之心，将刘豫树立为了标杆，一步步提拔，最终扶上了大齐龙椅。</p>

当时助他降金的钱家也在此过程中一步步壮大，以钱氏兄长钱亿年为首的后党成为了朝堂中的一大势力。</p>

而另一边，大齐建国后，金国任命了以宰相李邦彦为首的近半高官。</p>

当年金人仍滞留中原时，两方便比着劲的讨好金国。</p>

今日后党提议献三十万金，明日相党便主动送五百美人。</p>

今日后党提议齐为金弟，明日相党便改口齐为金侄</p>

就突出一个卷。</p>

大齐版的‘日韩争爸’！</p>

直至阜昌三年，中原稍定，金人北归。</p>

相、后两党的争斗逐渐由暗处摆在了明面上。</p>

如今，不能说貌合神离吧，至少也算水火不容。</p>

钱亿年是后党领头羊，范恭知是相党第一干将</p>

而陈初进京第二日，竟‘冒冒失失’的先后跑去两人府上，这是干啥？</p>

你懂不懂政治？你懂不懂局势？</p>

难不成你一个小小都统制还想脚踏两只船？</p>

想到此处，向贵妃不由笑道：“想来这位陈大人要吃闭门羹了吧。”</p>

“呵呵。”刘豫却幽幽笑了一声，“朕这几位肱骨，‘胸怀’可大着呢。这陈都统不但进了门，还先后与钱、范两位尚书见了面。”</p>

“这是为何？”向贵妃惊讶道。</p>

“为何？自是因为此人没有根基”</p>

陈初无头苍蝇一般，既符合年轻人冒失、又符合武人不知礼仪、不懂政治的刻板印象。</p>

但同时，又说明此子急于在朝中找个靠山的迫切。</p>

就差在东京街头喊‘哪位大佬肯收我做小弟’了。</p>

呆笨又想钻营，这样的军头战时可冲锋陷阵，闲时可做替死鬼、背黑锅，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炮灰！</p>

谁不想拉到自家阵营？</p>

就算他眼下官职不大，却也不能把他推到对方阵营里。</p>

向贵妃大概听明白了，稍稍思索后道：“皇上，这陈都统当初不顾失礼，肯为娘子请封，想来是个重情之人。”</p>

随后拈起那张礼单，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瓜酱更像是寻常百姓家串门走亲时带给亲戚尝鲜似的，倒也是个赤诚人儿。</p>

皇上，说起他无根基、想找靠山，大齐普天之下，还有比我游郎更大的靠山么.”</p>

刘豫闻言，叹了口气，握住了向贵妃的手。</p>

如今朝堂衮衮诸公，惯会向金人谄媚，又有几人真正把他当做大齐之主。</p>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却听阁外有侍女道：“皇上.”</p>

“何事？”刘豫隔门回道。</p>

“皇后娘娘请皇上去宝慈宫一趟.”</p>

宫女小心道，刘豫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p>

皇后有事不能来么，却把大齐天子唤来唤去！</p>

向贵妃察言观色，不由沉声替刘豫回道：“就说皇上今日乏了，已歇”</p>

向贵妃话未说完，却听阁外又响起一道年岁稍大的威严女声，“皇上，贵妃，娘娘说有要事与皇上相商，耽误不得！”</p>

“.”向贵妃马上听出这是皇后的贴身女官，不由住嘴不语。</p>

刘豫面皮轻微抽搐一下，随后起身平静道：“朕知晓了，这就过去。”</p>

少倾。</p>

夜色渐沉。</p>

庆宁宫绛萼阁恢复宁静，向贵妃独坐原处，直至侍女进来点灯时，方才惊醒一般，“去鸿鹄轩，请三皇子来一趟。”</p>

酉时末。</p>

在外奔波了一日的陈初回到弄鱼巷。</p>

得知陈景安外出访友至今未归，便独自在餐桌旁坐了，没滋没味的吃起了晚饭。</p>

今日所为，自然是昨夜商量好的。</p>

为了待价而沽，也为了纯真人设。</p>

只是一天下来，陈初累的不轻，比在家做三家姓奴还来的累。</p>

后宅。</p>

和娘亲、婶婶、铁胆在东京城内游玩了一天的陈瑾瑜同样刚回来不久。</p>

弄鱼巷这座宅子不大，听见前头传来的喧哗，陈瑾瑜推开二楼轩窗，恰好看见陈初大步走入二进饭厅。</p>

陈瑾瑜轻咬下唇想了想，随后拿了件换洗衣裳，挂在胳膊上走出卧房。</p>

外间小厅，谭氏和弟妹程氏坐在烛火前，正在一件桃红色肚兜上绣着鸳鸯戏水图样。</p>

不出意外的话，女儿今年下半年便要出嫁。</p>

她家自然不缺绣娘，但嫁妆中的贴身衣物，谭氏还是想亲手做给女儿。</p>

此刻见陈瑾瑜拿了衣物要下楼，不由问了一句，“阿瑜，去哪儿？”</p>

“娘，阿瑜去楼下沐身”陈瑾瑜无比自然道。</p>

“哦。”谭氏应了一声，却没马上放女儿走，反而走上前把手里的肚兜在陈瑾瑜身上比划了一下。</p>

看着女儿逐渐凹凸有致的身形，谭氏忽而有些伤感道：“娘的小心肝一眨眼就长大了，不觉得便到了要嫁人的年纪.”</p>

程氏闻言，放下手中针线，笑道：“嫂子，便是阿瑜嫁了人，也是咱陈家女儿呀。再说了，吴家离咱老宅只七八里远，阿瑜勤往娘家跑几趟，还怕你们母女见不到么？”</p>

“说的也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