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错了也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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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田氏先是一番推脱，却耐不住陈瑾瑜热情相劝。</p>

赵田氏对面容秀丽，时时大方得体的陈瑾瑜印象相当好。</p>

这小丫头乖巧的很，一口一个太奶奶，哄的老人家很是开心。</p>

同时也有些疑惑.这位处处透着大家闺秀风范的丫头，喊我家孙婿叔叔，却随着孙婿喊我太奶奶.</p>

好生奇怪。</p>

不过，陈初姓陈，陈瑾瑜也姓陈，赵田氏只当两人是真叔侄，并未多想。</p>

午时，陈初有事先行离去。</p>

陈瑾瑜带着老太太及一帮娃娃，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弄鱼巷宅子。</p>

晚间，陈初回来后得知赵田氏来了后宅，特意过去拜访。</p>

院内石榴树下，赵田氏坐在树下，身边绕着两三名局促拘谨的女娃娃。</p>

几人虽瘦弱，但都穿了新衣，面色也透着一股红晕。</p>

好像是刚刚洗完澡。</p>

老太太盘了规整发髻，银丝上还泛着水光，和前几日比起来，脱胎换骨一般。</p>

“太奶奶。”陈初上前见礼。</p>

赵田氏笑弯了眼，满面皱纹也舒展了许多，开口便透着一股亲昵劲头，“好孙婿，忙完公务了？”</p>

“忙完了。”</p>

说话间，却听一楼盥室内一阵哗哗水声，陈初不由扭头看向了紧闭的房门。</p>

赵田氏恰好也看向了那处，不由笑容更盛，柔声道：“好孙婿，你家侄女今日当真辛苦了，累了一天帮老太婆和娃娃买衣裳，回来后又伺候我和孩子们沐身”</p>

她.能做来伺候人的活？</p>

正觉不可思议时，盥室房门拉开。</p>

氤氲着水蒸气的盥室内，陈瑾瑜怀抱裹着毯子的小美走了出来。</p>

前者系了一条红色束膊，露着一截白嫩纤细藕臂，漂亮的云烟衫上却沾了一片一片的水渍。</p>

不知汗水，还是盥室内的蒸汽，把细碎刘海濡湿蔫巴巴粘在光洁额头上。</p>

五六岁的小美自然没多重，但陈瑾瑜四体不勤，没什么力气，短短几步路把陈瑾瑜本就被热气熏蒸嫣红的脸蛋累的愈加红艳。</p>

此时的陈瑾瑜与往日形象大相径庭，身上少了几许清冷仙气，多了几分人间柔和。</p>

陈初上前，把小美从陈瑾瑜怀里接了，环视满院焕然一新的女童，不由道：“这么多孩子，累坏了吧。”</p>

“阿瑜不”</p>

本想客气两句的陈瑾瑜，却临时改变了主意，仰头冲陈初甜甜一笑，以撒娇的口吻道：“嗯，把阿瑜累坏了呢，叔叔要怎样谢我？”</p>

此刻的陈瑾瑜的确有点开心，因为自己做的这些，刚好被陈初看见了.</p>

一旁，正满眼宠溺的太奶奶，忽觉这叔侄俩之间的气氛，不怎么对味！</p>

却只把目光转向了身旁孩童，慈祥笑容依旧，只当没看见。</p>

晚上，陈初留赵田氏和孩童在弄鱼巷宅子吃了晚饭。</p>

这几日，虽孩子们三餐管饱，但见了满桌鸡鸭鱼肉，仍旧馋的不住流口水。</p>

却又一个个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无一人动筷。</p>

“吃啊。”陈初招呼道，娃娃们闻言却先看向了赵田氏，后者见孩子们没有争抢哄闹，露出欣慰笑容，道：“来前我怎教你们的？”</p>

有了这句提醒，娃娃们纷纷撅着屁股从椅子上爬了下来，笨笨的朝陈初屈身行礼，不太整齐的喊道：“谢过姐夫赐食.”</p>

“.”</p>

虽然陈初不在乎虚礼，但一帮小娃娃童声奶气笨拙行礼的场景，还是让他一乐，笑道：“好了，吃吧，待去了蔡州，我与你们姐姐再请你们吃好吃的.”</p>

话出口，陈初才猛然意识到噫！我咋说出带他们去蔡州的话了.</p>

有信鸽传信，猫儿的回信大概明后两日就到。</p>

其实他觉着，猫儿大概率会让陈初带族人过去，但事无绝对，在得到猫儿的确切信息前，陈初没有对赵田氏透露过赵家族人的后续安排。</p>

此时眼见孩子们懂礼、可爱，潜意识下的心里话便不小心说了出来。</p>

说出的话，便是许下的诺啊。</p>

陈初稍稍走神。</p>

孩子毕竟是孩子，方才还能记得行礼答谢，真正到了吃饭的时候，一个个原形毕露。</p>

左手鸡腿，右手包子，吃的油水顺手流。</p>

赵田氏此时也不在约束，小口吃着粥饭，看向孩子们的眼神满是慈爱。</p>

“孙婿啊，小美是你五曾祖的重孙。哎，也是命苦的娃娃，你那嫂子生她时难产丢了性命，你那鳏夫哥哥以前为卢仁甲做佃，养活自己尚且不够，老身这才把小美养在了身边</p>

小兰出自你六曾祖家，丁未时，老六家里男丁死绝，小兰娘亲被金人污了身子，趁人不备投了井那会儿小兰尚不足周岁，老身把她抱来时还以为养不活了，没想到这命苦丫头却是个命硬的，凭着东家施口粥、西家给块馍，竟也活了下来.”</p>

赵田氏说到此处，坐在对面的小兰，低头悄悄抹了两滴泪。</p>

见此，赵田氏也陪着掉了泪，口中却道：“以往老身总担心活不过几年了，剩下这群丫头可怎办？不想，赵家祖上不知积了哪门子福，竟有孙婿这么一号贵人。这下好了，老身便是明日死了，也不必再牵肠挂肚了”</p>

这番话，引得席间孩童哭作一片。</p>

“太奶奶，你长命百岁，不会死的。”</p>

“太奶奶”</p>

“太奶奶死不掉，以前卢老爷说你是老不死的”</p>

最后这句童真言语，让毫不忌讳的赵田氏爽朗一笑，抹干眼泪，对众孩童认真叮嘱道：“是人就会死，若太奶哪天走了，你们需记得要听姐夫姐姐的话，知晓么！”</p>

“.”</p>

陈初正有所感触，闻言没忍住看了赵田氏一眼。</p>

这位坚毅、有担当的老太太让人极是佩服，但.也是个蛮厉害的人啊。</p>

几句话，仿佛托孤一般。</p>

不但让陈初内心生出几分和这群孩子血脉相连的感觉，还生出一种必须负责这群孩子的责任感.</p>

并且人家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p>

三进后宅，气氛就没那么融洽了。</p>

谭氏黑着脸坐在女儿闺房中，一言不发。</p>

陈瑾瑜乖乖坐在一旁，娘亲不说话，她也不开口。</p>

她帮老人和女童洗澡的一幕，谭氏自然看的见。</p>

方才，碍于陈初的面子，谭氏不好阻拦、也不好当场说什么。</p>

现下，剩了娘俩，她再也忍不住了。</p>

“陈瑾瑜！那老太太是你何人？与你何干？你是得了疯病？没出息成这般模样，低三下四去伺候人沐身！我家锦衣玉食养大的女儿，难不成想去给他家做下人！”</p>

谭氏骂的相当重。</p>

想起从小娇惯的女儿，竟主动去讨好农家老妪，谭氏就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尤不解恨，伸指在陈瑾瑜脑门上狠狠戳了一指头。</p>

往常这般，陈瑾瑜都会机敏的躲开，接着撒撒娇，喊两句娘亲。</p>

可这次，陈瑾瑜竟不闪不避。</p>

谭氏的一指禅在女儿脑门上留下一个红印子。</p>

谭氏不由一阵心疼，呵斥也变成了埋怨，“我不知造了哪门子孽，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至今都没有伺候过为娘，却上赶着伺候别人妻家亲戚.”</p>

陈瑾瑜揉了揉脑门，讨好的朝谭氏笑笑，忙起身道：“娘，我去给你烧热水，帮你洗脚好不好。”</p>

说罢，就往外走。</p>

可殷勤举动，并没有让谭氏开心，反而让她好不容易压制的怒意更大了，“陈瑾瑜！我与你爹爹养大你、让你读书、让你四处游历长见识，就是为了让你做伺候人这低贱活计么！”</p>

“.”</p>

陈瑾瑜被谭氏拽住了胳膊，身形一滞，双眸望向地面，低声反驳道：“娘，哪里有什么低贱活计呀。呛人作呕的粪水低贱，却是农人种庄稼时少不了的肥田之物，我帮老人沐身，哪里低贱了”</p>

“你别和我犟嘴！你心里怎想的，你以为我不知么？你与他陈初断无任何可能，可你为何还要这般委屈自己呢！娘如今都快不认得你了，这还是我那聪慧、识大体、懂礼不逾距地女儿的么！”</p>

或许因为心急，说到最后，谭氏低声哭了起来。</p>

见此，陈瑾瑜蹲下身，轻轻推了推娘亲的膝盖，“娘，你别哭了，阿瑜错了还不成么。”</p>

“你哪里错了？说清楚！”</p>

“我”</p>

素来口舌犀利的陈瑾瑜卡了壳。</p>

其实她觉得，自己没错便是错了，也不打算改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