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长空碧血幻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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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两军激战正酣，中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军心变化。</p>

可在某些人眼里，却不免胆战心惊。</p>

东城城头，蔡源眼看铁浮图数次冲击楚王纛旗，在这寒冷冬日傍晚，汗水湿透内外衫。</p>

城外局势，齐军以淮北马军和折彦文部为主力的齐军左翼，已渐渐占据了优势，左翼西夏马军鏖战一个时辰后不但未能动摇齐军军阵，齐军反而开始了反推。</p>

左翼西夏马军虽仍吊着一口气强撑，却已显了败相。</p>

齐军右翼历经金国拐子马、铁鹞子冲击，虽一度摇摇欲坠，但在近卫二团、耿宝喜部的支援和荊、邝两军不计损伤的反扑之下，已重新稳住了阵脚。</p>

反倒是中军，看起来最为危机。</p>

此时两军都在熬，看是你左翼西夏军先溃，还是我齐军中军先顶不住。</p>

但毋庸置疑的是，不管是哪一方，只要有一方先撑不住，战场胜利的天平就会迅速倒向另一方。</p>

申时末，完颜谋衍得报，欲从北部迂回的西夏步跋子、金军步卒，在东十里外遭遇齐军步卒，双方展开激战。</p>

这么一来，步卒是暂时指望不上了，并且由此得知，齐军步卒也已来到战场外围。</p>

短暂思索后，完颜谋衍直接命两千金夏亲卫驰援铁浮图，继续攻击齐军中军。</p>

任得敬错愕后，却也未作阻止.这两千人，是两人身边最后一批亲卫。</p>

亲卫上场后，两人身边只剩不足百人，万一再有齐军冲击此时位于城东的大营，两人身边就无兵可用了。</p>

不过，比起攻破齐军中军、斩杀楚王，值得冒这个险！</p>

酉时初，两千金夏亲卫绕过激战的齐军左右两翼，朝纛旗所在的中军扑来。</p>

一直率领斥候营兄弟们向铁鹞子投掷铁罐罐的老白，也一直留意着中军局势。</p>

见状，不由大急。</p>

他觉着在铁浮图的搏命冲击下，中军已险象环生，若金军再来援军，楚王有险。</p>

再左右四处一看，目力所及之处，尽是各军袍泽和金夏军厮杀的身影，短时间内哪还能抽出人手支援中军。</p>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白一咬牙，朝副手道：“继续带弟兄们袭扰铁鹞子，我去后方一趟！”</p>

不待副手回应，老白斜拉马缰，往战场外围疾驰而去。</p>

一里多外，正是由彭二坐镇的齐军补给点.如今淮北军作战，火器渐多，自然需要更多的火药。</p>

但火药若囤积于第一线，万一在混乱战场引燃，必会造成本方重大伤亡。</p>

是以，火药补给之处，特意后置。</p>

老白投掷的铁罐罐就是此处领取，那后勤兵见这回只有老白一人回返，诧异之余也并未多问，赶紧备好单兵携带量。</p>

却不料，老白径直道：“不要这些，给我炸药包！”</p>

“好，白营帐要多少？”</p>

“二十！”</p>

“！”</p>

虽不明白老白要这般多炸药包作甚，但后勤兵依旧按他要求备好了物资。</p>

直到看见他将炸药包在战马身上绑满，又将余下炸药包挂满了自己的前胸后背，那后勤兵才察觉一丝不对，忙道：“白营长，你要作甚！”</p>

正将数只炸药包引信缠在一起的老白抬头看了这后勤兵一眼，想说什么，最后却呵呵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支簪子，递了过去，“这支簪，是王爷从王妃哪里讨来的，原本打算让我追女人用，嘿嘿，可咱老白以前做过错事，白娘子不收啊.得了，现下用不上了，日后你还与王爷。”</p>

后勤兵木怔怔接了，却也就此确定了老白的某些意图，连忙去寻彭二告知了此事。</p>

待彭二赶来时，人马挂满炸药抱的老白刚刚驾马驰出补给营，彭二连忙在身后大喊，“老白，你要作甚！”</p>

白毛鼠于马背上扭腰回身，笑嘻嘻朝彭二行了个军礼，遥遥回道：“彭二哥，劳您向王爷说一声，咱这辈子能跟他数年，死而无憾.”</p>

“兄弟！尚不至此！”</p>

“哈哈，二哥，老白去也”</p>

酉时一刻。</p>

各处战斗已至白炽，每一次呼吸，都有无数鲜活生命定格在这个寒冷的冬日傍晚。</p>

双方已都不足两千的铁浮图和近卫一团，还在缓坡下以性命疯狂撕扯。</p>

此时的完颜揽左臂中了冷枪，鲜血顺着下垂手臂如小溪一般淌个不停。</p>

焦屠同样肩上吃了一枪，长子的铁甲上遍布血肉、刀痕，只有韩世忠如同疯子一般，弃了头盔，披头散发，肩膀上卡了半只齐腕而断的手掌.</p>

两军全力厮杀之时，铁浮图侧后，忽有一骑孤影疾驰而来。</p>

后阵警戒金兵见状，并未当回事一人前来，不是送死么！</p>

却不料，此人接近军阵侧后时，也不与警戒金兵交手，直直冲向铁浮图中央。</p>

那警戒金兵不明所以，却也不能任由他来去自如。</p>

无奈，重骑马速赶不上这位身穿齐军军衣、身上挂满麻布包的轻骑。</p>

仅仅几息，这名齐军校尉便冲进了铁浮图深处。</p>

阵中金军见了这身上四处冒烟齐军忽然出现在身旁，显然吓了一跳，顿时四面八方的兵器便招呼了过来。</p>

齐军校尉仗着身形灵活，连躲三四次，可他胯下马儿却没那么幸运了，被一名手持狼牙棒的金兵一棒砸碎了脑袋。</p>

马儿登时失速，栽倒在地。</p>

这名齐军自然也逃不脱跌马的结局，周边金兵趁其不及起身，五六杆长枪马槊便刺了过来。</p>

方才身形灵活如猴子的齐军校尉被枪槊死死钉在地上，这齐军虽口鼻喷血却并未当场身死，反而看了一眼引线已到底的麻布包，吐出一口血沫，咧嘴朝上方众多金军铁浮图笑了起来，“老子大号白玉堂！哈哈”</p>

几乎在笑声响起的同时，以老白为中心的铁浮图深处，陡然间爆出一团巨大火球。</p>

紧接，狂乱气浪迅速膨胀，撕碎了周边所有物体，不管是温软血肉，还是坚硬兵甲，都如同纸糊一般。</p>

被裹挟其中的断肢碎肉、残甲折枪向八方天地激射而去。</p>

缓坡上，陈初清晰看见一道圆形空气波动自铁浮图中后方的位置席卷而过。</p>

距爆炸点二百步开外，正与金军厮杀的长子、焦屠等一线将士都被这股巨力横推的倒飞了四五尺。</p>

随后，一股浓黑蘑菇云从铁浮图阵中升腾而起，短短几息便升上了十几丈的高空。</p>

然后才是肢体碎甲、糜碎肉块，稀烂的肠肺心肝如骤雨一般落了下来。</p>

被气浪掀翻在地的完颜揽耳中嗡鸣不止，脑袋昏昏沉沉，他腰腿被战马压住，动弹不得，只能扭头看向了声音来源处</p>

却见，原本身后乌泱泱的铁甲骑士，此刻竟原地消失！</p>

也不能说是消失，只有一部分还在天上飞着，一部分以爆炸点为圆心呈发散状，要么口鼻渗血，已没了气息，要么缺胳膊少腿，躺在地上哀嚎不已。</p>

别说他不知晓发生了何事，便是陈初也没明白他自然知道这是火药所起的爆炸，但爆炸点怎刚好在铁浮图中间？</p>

有那么一刻，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p>

即便有不少人见过城南金夏大营爆炸，也被这次爆炸的威力惊的口瞪目呆。</p>

城外齐金夏三军同样惊骇莫名。</p>

金夏军知晓齐军有天雷，自然认为这又是齐军所为。</p>

可众多齐军将士见这可怖爆炸就在楚王纛旗前数百步的距离，唯恐楚王也被扬了，一时军心大乱。</p>

右翼耿宝喜部、左翼秦大川部甚至不顾当面敌军，竟有掉头回援中军之意。</p>

紧急关头，忽听那缓坡上响起一道嘹亮唢呐，‘滴滴哇滴滴哇滴滴滴滴.’</p>

淮北军的冲锋号！</p>

黑烟稍散，只见楚王纛旗依旧迎风飘扬！</p>

几乎就在冲锋号响起的同时，东城新曹、丽景两门同时洞开。</p>

东京厢军十镇督帅蒋怀熊不等大部在城外空阔地重新列阵，便带着百余马军，直扑战场而来。</p>

犹如出闸猛虎！</p>

冲锋号一响，前方便是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淮北军一步。</p>

在淮北各部的带动下，齐军发起强硬反击。</p>

早已如同强弩之末的左翼西夏军率先崩溃，往城北大营逃去。</p>

金夏诸军见状，相继溃退</p>

缓坡上，临风而立的陈初，眼看大胜在即，心中却没有多少兴奋欢喜之情。</p>

抬头望去，方才大爆炸激起的烟尘混合着扬至半空的血雾，在昏黄晚阳照射下，竟幻化出一道彩虹.</p>

碧血长空，亦幻作虹。</p>

陈初仰头看着这道奇异景色，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伤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