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国家籓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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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上旬，各方使臣齐聚蔡州。</p>

初七日，由淮北经略陈景彦主持的会议中，首次透露了新机构‘天策上将府’。</p>

此官署既非大齐下属，亦和大周无关，乃王府直属机构、归楚王直接领导。</p>

下属除了兼任长史的陈景彦和军咨祭酒折彦文外，四国五朝皆需派常驻官员入府，以协调各朝共同出兵为金帝剿灭关外逆臣完颜亮。</p>

此消息一出，各方反应不一。</p>

齐国兵部尚书张纯孝、安丰朝枢密副使张叔夜第一时间响应，当即满口应下。</p>

西夏宰相斡道冲迎着陈景彦的注视，没有当场表态.他一个败军之臣，当然不敢独自硬抗，他是想先撑一会看看张浩和罗汝楫的态度。</p>

后两者，可以算作一定程度上倒向了楚王，却又并未彻底抛弃原本效忠的朝廷，自是要考虑答应下楚王这个要求后，本方朝廷的反应。</p>

陈景彦这提议，表面上是共同助金帝剿贼，实际上却事关军事指挥权的问题.命各国派官员常驻天策府，岂不是昭示了楚王已凌驾于各国之上。</p>

再有派兵归天策府统一指挥，便是默认了将本国军事指挥权交于楚王。</p>

这两桩事都是动摇国本的大事！</p>

见三人不表态，陈景彦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那本官便等诸位十五日，腊月二十二日之前，务必给与答复。”</p>

十五天，足够罗汝楫将此事去信报与临安了。</p>

张浩更方便.如今留在南京的韩尝以及驻在大凌河前线的郭安，早已彻底倒向了楚王，他需商量的只有太子和垂帘听政的皇后。</p>

而今太子和皇后就在蔡州。</p>

只有斡道冲.此去西夏兴庆府千里不止，便是加急传递，半个月内也难以来回。</p>

“好叫陈大人知晓，外臣与我大夏皇帝相隔万山，半个月时间恐怕不够.”</p>

斡道冲十分小心的说出了自己面临的难处，可就这么一句话，却登时惹的陈景彦大怒。</p>

只见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儒臣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斡大人，莫非欺我楚王心善么！你朝为虎作伥跟随金逆扰我东京的帐，我大齐尚未与你清算！如今给你等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却还推三阻四！说了十五日便十五日，届时若不能给我大齐满意答复，后果自负！”</p>

桌上茶盏的杯盖，被震的叮当作响。</p>

斡道冲噤若寒蝉，喃喃不敢言便是罗汝楫和张浩也有些不自在，陈景彦这话是在骂斡道冲，又何尝不是在说给他二人听。</p>

当日，散会后张浩便去往了城南万国馆。</p>

此处是一片蔡州专门用来接待使臣外宾的建筑群，皇后和太子抵达后便住在了此间。</p>

得悉张浩到来，却是皇后出面接见，一番见礼后，张浩问起了太子状况。</p>

柴圆仪却轻轻一叹，道：“前日之事，于太子打击不小，回来后已闭门两日未出。”</p>

“劳皇后劝导太子。”</p>

张浩也跟着一叹，随后说起了今日之事，柴圆仪却仅仅用了几息便替完颜安做了决定，“如今陛下病重，内有完颜亮作乱，本宫与太子能依仗的除了张大人等忠良，便是楚王这等英豪了。既然楚王已做下定计，张大人便全力配合楚王吧”</p>

张浩原是降金辽臣，对金帝的忠臣全部建立在金国军队悍勇之上，如今眼看淮北已成气候，他自然没有和大金社稷共存亡的觉悟。</p>

只不过，张浩想着交出军队指挥权这事必遭金国皇室反对，却没想到皇后竟答应的这般爽利。</p>

不由想起某些宫闱辛密的传闻，却也因此彻底去除了最后一点心理包袱.既然皇后都不在乎，那他还有甚好坚持的。</p>

至于太子若脾性不改，日后能不能活到成年都需两说。</p>

翌日，张浩陪同柴圆仪携礼拜访楚王府。</p>

陈初在前宅接待了张浩，后者开门见山表明了态度，“愿奉上虎符印绶，由楚王调度南京、中京路诸军，平灭逆贼完颜亮.”</p>

临了，还特意提了一嘴此事由皇后亲定。</p>

事实上，金国南京、中京诸军如今大多数已在大凌河前线，归周良节制。</p>

昨日，陈景彦又当场发飙，逼了几人一回，张浩将只剩下象征意义的两京虎符印绶交给陈初并不算意外。</p>

陈初只是意外对方竟这么快便选择了妥协。</p>

不过，淮北乐见此事，陈初自是温言勉励一番。</p>

后宅，柴圆仪携了重礼，摆了低姿态专程拜访王府家眷，为前几日完颜安与陈家儿女的冲突表示歉意。</p>

今日会面，少了初五那日的政治意味，猫儿便带上了所有家眷。</p>

柴圆仪今日带了不少礼物，有北地特产的紫貂皮、白狐尾、东珠、老参，自然也有送给孩子们的美玉、金银饰物。</p>

猫儿对柴圆仪的观感很复杂，一来，对方眼下是官人控制金国南京、中京的抓手，二来，官人却又和她有过风流事。</p>

在见她以前，猫儿已将柴圆仪想象成了类似蔡婳那般的模版，风骚却极有手段。</p>

可见面以后，猫儿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说起来，这柴圆仪不过是一名生在乱世、得不到家人庇护只能随波逐流的可怜人，她勾搭官人，大约也只是想以身子做筹码，保住性命罢了。</p>

反正，以她的身份绝不可能进王府，猫儿对她也厌恶不起来。</p>

一番借着道歉之名的对话后，柴圆仪起身辞别，猫儿带着一大家相送。</p>

走出涵春堂，柴圆仪回头看了一眼王府各有千秋的美眷，只道：“王妃一家凤协鸾和，其乐融融，颇令圆仪艳羡.”</p>

听到她自称圆仪，猫儿以为她在暗示什么，便没接话，随后柴圆仪却又道：“王妃，前几日我托您之事，求王妃务必施以援手。若圆仪能得偿所愿，日后回了南京必尽心助楚王成就大事，待事了，圆仪便在安丰城外寻一处道观清修，只求隔三差五能与母妃见上一面，稍进孝心，再无他求.”</p>

这已是她第二次求猫儿帮她向楚王求情，允她回安丰省亲了。</p>

柴圆仪身世可怜，又说了日后进道观清修以表示自己没有别的野心，终于让猫儿心软了。</p>

可就在她即将答应下来时，落后两人半步的蔡婳却忽然开口道：“皇后娘娘，此事最终还是要王爷应允，你为何废这般事拐弯抹角来找王妃？你干脆去找王爷不得了，反正皇后和我家王爷.又不是没有私通过，呃，呸、呸，说错了，反正皇后又不是没有和我家王爷私下沟通过”</p>

家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这件事，至少跟在后头的玉侬迷惑的抬头看了过来，暗道：咦！蔡姐姐平日嘴巴那般利索，今日是怎了，竟能将‘私下沟通’说成‘私通’！</p>

少了两个字，意思可就天差地别了。</p>

可猫儿听了蔡婳的话，原本动摇的心思又坚定了起来.有些事刻意不去想还好，但有人当面提起来，还是让猫儿心里不舒服！</p>

柴圆仪对蔡婳记忆深刻，毕竟差点死在她手里，可此时柴圆仪作为陈初的政治盟友，非常清楚，自己可以帮楚王以最小成本消化金国。</p>

至少，数年内楚王离不开自己。</p>

有了这份底气，她才敢来蔡州、此刻自然也就不怎么怕蔡婳了，只见她默默看向了猫儿，以无比真诚的口吻道：“王妃，当年金国生乱之时，圆仪如一蓬无根浮萍，便是世间一丝微澜，也可让我万劫不复。以圆仪之浅薄见识，除了攀上楚王，再想不到其他自保之法”</p>

这是当面承认了？</p>

玉侬好像听出点什么，连忙扯了扯阿瑜的衣袖，低声道：“她怎了？她怎就攀上公子了？”</p>

“.”阿瑜看着又八卦又白痴的玉侬，没好气道：“我也不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