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隔岸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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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五，夜。</p>

昨夜由萧见贤打过前哨之后，这晚，纥石烈、兀颜哈等人亲自过河，前来南岸秘见完颜安。</p>

见面后，自然是一番圣君贤将互相相认的戏码。</p>

随后，在新君、太后的见证下，纥石烈等人与楚王议定举事计划由十部女真于六月十六，夜子时举兵围攻完颜亮中军，南岸联军趁此机会渡河。</p>

为区分女真十部与完颜亮中军，楚王提议，让纥石烈部下在举事前从亵衣上剪下一条白布系于头盔之上。</p>

各项细节确认完毕后，楚王又交给纥石烈一箱信号弹，并嘱咐道：“若行动顺利，便燃一颗信号弹；若行动受挫，急需支援，便燃两颗；若到了万分危急之时，就燃三颗，我军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快速过河驰援你们。”</p>

金国立国几十载，仅有的几次败仗都是输给了这名齐国楚王，纥石烈、兀颜哈等人原本还对他有些抵触，可此时见楚王安排的细致入微，临别时倒也别别扭扭的朝他行了一礼。</p>

翌日，六月十六。</p>

一夜未眠的完颜安，上午又让张浩、高存福陪着折腾了一上午，对着舆图摹拟今晚之战，计算着需几日就能收复故京、重归宗庙。</p>

直至午后，才熬不住了上床歇息，并一再嘱咐柴圆仪和白露，务必在天黑前叫醒自己，他要亲眼看着今晚剿灭完颜亮之战。</p>

未时中，忙碌了一上午的陈初兴许是听说了完颜安的举动，亲自来了一趟。</p>

柴圆仪一个眼神，帐内侍女便纷纷退了出去，随后柴圆仪掩嘴打了个哈欠，露出一副疲惫神色。</p>

“累了？”</p>

陈初笑问道。</p>

“王爷自己也有孩子，哄一个孩子多累心，王爷应该深有体会吧？”</p>

两人的关系，说亲密谈不上，说疏远也不至于，终归有了那么多次颠龙倒凤的鱼水之欢，柴圆仪的口吻自然却不逾矩，但又带了点邀功之意彰显自己的重要性。</p>

分寸把握的十分妥帖。</p>

“太后费心了”陈初坐在椅子上一拱手，却又道：“不过，今晚陛下还是不要出现在前方为好，以免目睹战况激烈，控制不住情绪。”</p>

柴圆仪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只见她浅笑道：“方才午食，陛下所用的肉羹中添了几味安神助眠的药材，今晚陛下是睡不醒了，王爷不必顾忌。”</p>

今晚，局势肯定不会如同完颜安和纥石烈所预想的那般发展，大凌河南岸的联军中，尚有塞蒲力、斡勒温等合札亲军将领在，若完颜安发觉不对劲，大吵大闹，终归不美。</p>

所以，完颜安今晚最好不出现。</p>

只是陈初没想到，并不知晓所有计划的柴圆仪竟似猜到了他的意图，甚至提前帮他将这事做了。</p>

甚的‘安神助眠药材’，八成是蒙汗药那种东西。</p>

但不管怎样，柴圆仪确实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努力配合了陈初所有意图，若不是有她在，仅是金国南、中两京，陈初就得花上两年时间消化，哪能像现下如此顺利。</p>

“谢太后相助，日后本王必不食言。”</p>

陈初又强调了一遍，自己不会兔死狗烹。</p>

可那柴圆仪却一脸端庄的望着那面金国皇旗，道：“太后？呵呵，本宫更喜欢王爷称呼我妖精姐姐.”</p>

“.”</p>

陈初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柴圆仪说话时那副神情端庄威严，不负一国之后的形象，可嘴里这话</p>

男人嘛，到了床上，小宝贝、小心肝、小妖精、小姐姐之类的，还不是张口就来？</p>

可贤者时间里，他们自己听了这称呼都尴尬的直抠脚指头。</p>

柴圆仪依旧保持着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庄严神情，甚至抬手推了发髻中的凤头簪，眼睛依旧看着金国皇旗，又道：“王爷昨晚也一夜未眠吧？要不要去后帐歇息片刻，养精蓄锐以待夜里大战？”</p>

“呃大战当前，尚有许多事未曾安排妥当！待日后进军黄龙府，本王再与太后彻夜长谈”</p>

陈初起身，离了金帐。</p>

大战当前，在这歇息能养精蓄锐就有鬼了！</p>

戌时中，太阳缓缓落在了绵延起伏的松山后。</p>

黄昏日暮，总让人莫名惆怅。</p>

自从前几日和纥石烈等人发生争执以后，完颜亮颇有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p>

此时，前有虎、后有狼，十里外还有三万多累赘。</p>

黄龙府失守以后，全军军心浮动、惶恐不安，仅昨日一天，便出现了几百人的逃兵逃兵未必是怯战，或许只是听说家乡失守，着急回去看一眼。</p>

但如此大范围的逃兵，在金国几十年的历史中也是头一回。</p>

更绝望的是，失去了黄龙府，金国整个后方的行政机构也就没了，十几日了，完颜胡舍生死不知。</p>

自然也就无人给他往前线输送军粮了。</p>

断粮就在这几日.</p>

为今之计，似乎只有主动发起决战，才有一线生机。</p>

可眼下，军心不稳、女真十部已有离心离德之象，实在不是决战时机啊！</p>

进退维谷，完颜亮想找人商议一番，便命人去请随军参赞萧见贤。</p>

不久后，属下来报，“萧大人不在营中。”</p>

完颜亮皱眉不悦，那属下左右看了看，又道：“王爷，萧大人近两日时常出入纥石烈、兀颜哈部大营，王爷不可不防”</p>

这话，完颜亮听的明白，却也无可奈何。</p>

他身为全军主帅，不能带着各部获取利益，便是最大的罪责。</p>

此时大凌河防线本已岌岌可危，完颜亮便是想对纥石烈等人动手，也没有条件。</p>

十部若乱，防线必崩。</p>

夜，亥时末。</p>

愁肠千结的完颜亮站在巨大的金国舆图怔了半晌，随后忽然屏退左右，打开了帐内一角的一支木箱。</p>

却见箱内是一件金线缝就的龙袍和龙冠。</p>

自打完颜亶南狩，完颜亮便准备好了这套行头，原本他想着，只需一场大胜，便可挟大胜之威正式登基称帝。</p>

不料，这一场大胜，他等了两年多，始终未能等到。</p>

许是察觉了山穷水尽之下的危机四伏，完颜亮忽然格外渴望渴望穿上这身龙袍。</p>

牛油大烛将帐内照的通明。</p>

首次穿上了象征帝王的龙袍，完颜亮坐在大椅上，望着空空荡荡的大帐，竟毫无征兆的滚出两行浊泪这眼泪，不止为他自己，也为了风雨飘摇的大金。</p>

对岸的幼帝愚蠢，竟与齐国楚王结为联盟，无异于与虎谋皮！</p>

自打宣庆元年始，金齐交战，两国结下了血海深仇，完颜亮可不信那陈初会好心帮完颜安重掌局势！</p>

金国内斗，胜败不过是一家兴衰，可齐军插手，是要灭女真一族啊！</p>

完颜亮以袖袍擦了擦泪痕，伤感无限</p>

正在他为大金未来忧心不已之时，忽听营外一阵喧哗喊杀之声，完颜亮半生军旅，在生出异常动静的第一时间便已豁然起身。</p>

紧接，帐外亲兵急匆匆掀帘入内，却见海陵王身着龙袍，不由一愣。</p>

“外间怎了！”完颜亮已随手抄起长刀。</p>

那亲兵短暂错愕后，却忽地激动的一脸通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纥石烈、兀颜哈等女真十部反叛，正在围攻我中军大营！”</p>

不知是这声‘皇上’起了作用，还是危机时刻激发了完颜亮的嗜血本能，寂寥失意顿时为之一空！</p>

只见他提枪出帐。</p>

帐外守卫，皆为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精锐亲兵，见主子一身龙袍，不惊反喜，一时之间，“皇上！”“陛下！”之称响作一团。</p>

“牵马来！”</p>

绝境之下，完颜亮反而万丈豪情跃然心头，只见他翻身上马后，挥枪一指，喝道：“儿郎们，随朕杀敌！”</p>

中军大营西侧，正是纥石烈部同蒲察部主攻的地方，有心算无心，完颜部猝不及防之下已被破了寨墙，两部已突入大营百余步。</p>

“诛完颜亮，迎帝还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