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陛下，何故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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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不安的长子忽然起身，在堂内来回走了几步，直嚷嚷道：“如今我军兵强马壮，十余倍于金人，直接杀了多省事！初哥儿却非要自己作饵.万一他有个好歹，俺爹得打死我。”</p>

多年兄弟，生死不离，长子自是担心，却又不愿承认自己紧张，只好拿‘爹’说事。</p>

堂内正在品茗的几位，不由齐齐看了过来。</p>

罗汝楫、张叔夜终归是名义上的周臣，和长子不熟，不好说什么。</p>

陈景彦却有点懒得解释的意思.陈初出身桐山的那批老兄弟中，大郎、周良、彭二早已各自独当一面，成为一军大帅。</p>

而长子却仍旧是个团长虽说近卫一团团长的职位并非一般军官可比。</p>

但由此也能看出，长子的某些短板.比如只会战场冲杀，却不懂政治上的取舍。</p>

倒是同样出身军伍的折彦文，对憨直的长子颇有好感，便解释道：“姚兄弟，斡勒温今夜异动，几乎所有有异心者都会主动跳出来。若没有今夜一事，咱们还没理由对他们动手呢。日后王爷回撤，留下这些人不知道还会弄出些甚幺蛾子，哪有这般一网打尽省心？”</p>

可长子却道：“管他有没有异心，连那小皇帝一并都杀了，岂不更省心！”</p>

本来不想开口的陈景彦不由眉头一皱，道：“自古以来，弑君终归不是甚好名声！就连金国捉了大周皇帝，都豢养多年未曾下毒手，我们堂堂之军，做事岂能还不如金国蛮夷？”</p>

眼下，天下局势已明朗了七八分，陈景彦说话全无顾忌，不但敢直接称呼金国为‘蛮夷’，甚至还用了‘豢养’这般贬义词汇来形容柴极。</p>

安丰朝名义上的枢密副使张叔夜，一脸坦然。</p>

可临安朝的罗汝楫，脸上却显出几分尴尬。</p>

长子自是辩不过陈景彦，可仍有些许不服神色，于是，折彦文又耐心补充道：“姚兄弟，金国能战之事虽已折损了七七八八，但毕竟有百万人口，若王爷明着杀了小皇帝，这关内关外百万金人会如何看咱们？难不成将他们都杀了？</p>

就算痛下杀手，百万众能杀的完么？极善渔猎的金人残部若统统逃往深山，王爷便是迁来百姓在平原耕作，这些逃走金人岂不把怒火都洒到了迁来百姓身上？届时，需多少大军常驻关外，维持秩序？”</p>

这是治理成本的问题。</p>

关外地大，三面环山，将女真一族逼入深山，远不如将他们留在平原接受‘教化’来的长治久安。</p>

折彦文最后总结道：“小皇帝之死，不能由我们动手。今夜金军一旦攻入皇城，到底是斡勒温要对楚王不利，还是完颜亮残部欲对小皇帝下手，谁又说的清？”</p>

长子迷惑半晌，终于听明白了，不由道：“折军咨的意思，是明日之后，我军对外言称，完颜亮余孽弑君作乱？可旁人信么？”</p>

“怎会不信？他们攻打皇城是真，报纸舆论又在咱们手中，个中隐秘，谁能说话谁就代表了事实。”</p>

折彦文话音刚落，却见一名小校快步入内，低声禀道：“长史大人，半刻钟前，西开阳坊营房内的金军倾巢而出，一部沿开阳街往西快速接近皇城宣阳门；一部沿崇效街北上，欲往我天策府而来。仙露坊、常青坊、广源坊内金国勋贵府邸皆有异动.”</p>

陈景彦闻言，不由哈哈一笑，对众人道：“我等暂且退往后宅吧。姚将军，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你了.”</p>

亥时二刻。</p>

张三德同一众太监为内应，夜开皇城宣阳门。</p>

斡勒温率部入城后，急忙命属下重新锁上城门，以免陈初趁乱逃遁。</p>

得知合札军已顺利入城，一直等在泰和殿的完颜安大喜之余，赶忙出殿亲自迎接。</p>

“诸位叔伯兄长，皆是我大金忠臣！”</p>

特意佩了剑的完颜安环视一众忠良，声音颤抖。</p>

斡勒温却知，今夜之事，重在出其不意，不然待城内城外齐军反应过来，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当即单膝跪地道：“陛下，方才我等入城之时，皇城南广阳坊的齐国驻军，似已有所察觉。陛下请速速下令，擒拿陈贼！”</p>

完颜安闻言，赶紧压下激荡心情，拔剑一挥，指向北苑道：“贼子此刻就在北苑景明宫，众将随朕冲！”</p>

和慷慨激昂的完颜安不同，斡勒温连忙转头对众属下补充道：“暂时不要伤陈贼性命，定要生擒！”</p>

毕竟，城外的齐军兵力占优，只有擒了陈初，才好逼迫他下撤军命令。</p>

恨不得将陈初碎尸万段的完颜安，对斡勒温这句画蛇添足之语小有不满，却也未再吭声，提剑便往北苑冲了进去。</p>

这比御驾亲征还要勇武的表现，确实让合札亲军的士气又上了一个台阶。</p>

不少随军勋贵甚至为此泪目，暗道：新君肖似老祖，我大金中兴有望矣！</p>

进入北苑后，完颜安等人再不隐匿行踪，直扑景明宫。</p>

杂乱脚步和兵甲磕碰的铿锵之音，迅速打破了北苑寂静。</p>

内苑无兵，守在景明宫外的几个小太监眼见夜色中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将士杀来，当即吓得作鸟兽散。</p>

沉浸在巨大亢奋中的完颜安一路冲到了太后寝宫外。</p>

完颜安登基以来，垂帘听政的柴圆仪地位尊崇，众金军尚不敢直接冲入寝宫，纷纷于宫前百余步停住了脚步。</p>

只觉陈初已成瓮中鳖的完颜安，当即越众而出，朝灯火通明的寝宫怒喊道：“陈初！出来受死，莫要躲在妇人裙下！”</p>

完颜安话音刚落，却见寝宫十二扇殿门同时打开，一队队披甲执锐的甲士手持盾牌冲了出来。</p>

这队甲士出殿后，迅速于高出地面四尺余的殿台上列队，全程未有一人出声。</p>

起初，完颜安吓了一跳，可随后细细一看，上方甲士约莫只有二百来人，对比他身后的三千合札亲军，差距甚大。</p>

不由重新聚集了信心，只听他又喊道：“哈哈哈，陈初，莫以为凭此二百兵，朕便奈何不了你么？快出来受死！”</p>

可站在侧后斡勒温见状，心中却猛地生出一股警惕.内宫无兵，这二百兵绝对是事先便藏在此处。</p>

说明，今夜一事，对方早已有了准备。</p>

并且，陈初能藏二百兵在寝殿，就可能藏了更多的人在广阔北苑。</p>

斡勒温赶紧四下打量，却见四周黑黢黢、远处宫墙之上似有无数影影栋栋的人影。</p>

可完颜安立于殿外的完颜安还在叫嚣，“陈初，莫当缩头乌龟！快快滚出来！”</p>

千呼万唤中，终见一身材颀长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后，却是微微低着头、亦步亦趋的金国太后柴圆仪。</p>

完颜安最见不得这般景象，大怒之下，前迈两步，自有合札亲军紧随其后。</p>

不料，夜色中忽听几道‘嘣~嘣~’松弦之声。</p>

声到箭到，跟随在完颜安身旁的几名亲兵竟同时中箭。</p>

中箭亲兵哀嚎声中，完颜安、斡勒温等人同时抬头，看向了箭矢来处。</p>

却见，高大寝宫的屋脊之上，一队持弓军士赫然在列，且弓弦已重新上了箭，正稳稳瞄着下方。</p>

完颜安不由吓得连退几步。</p>

随后，左右前后的宫墙上持弓、端铳军士纷纷露出了头。</p>

完颜安正错愕难言之时，殿台上的陈初凝视下方，终于幽幽开了口，“陛下，何故造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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