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女大当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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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陈初抵扬州，此时蒋怀熊所部的西路军早已率先入荆湖路。</p>

周良、彭二分别任东、中两路大军主帅。</p>

月末，东路军以小辛部为先锋经丹徒入浙东路；中路军以韩世忠部为先锋经由江宁府，入江南东路。</p>

三路大军中，除了蒋怀熊部需驻留荆湖路江南大营，消化收编荆湖军外，辛、韩两部势如破竹，五日间行进三百里，沿途府县要么望风归降，要么弃城逃窜，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p>

六月初四，临安北长兴、乌程等县，上至官员士绅，下至商户百姓，家家户户连夜缝制楚国皇旗，已随时做好‘喜迎王师’的准备。</p>

当晚亥时，带着一家老小躲在陈伯康府上的罗汝楫，忽然听闻周帝、秦会之由检校太尉、殿前指挥使张奎率本部人马护送，趁夜出城南去的消息，当即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内。</p>

同处一城，罗汝楫怎会完全察觉不到禁军异动。</p>

今日午后，张奎忽然奉诏入皇城。</p>

彼时，罗汝楫还以为皇上和秦相狗急跳墙，要对朝中暗通楚国的官员进行清算，作为其中代表性人物，罗汝楫登时吓得魂飞魄散。</p>

然，临安早在数日前已因楚军南下而采取了封城宵禁的措施，逃都没地方逃。</p>

楚皇远水解不了近渴，罗汝楫惊慌之余，下意识跑来了陈伯康府上。</p>

陈伯康是临安朝亲楚势力中的大佬，若周帝投鼠忌器，不敢动他，罗汝楫才有活命机会。</p>

若是周帝发了狠，连陈伯康都要杀，那罗汝楫更是没有任何生机。</p>

不想，张奎部入皇城后，却没有了任何动静。</p>

直到此时，收到确切消息周帝已带着秦会之一家出城，罗汝楫才明白，皇上招张奎部，只是为了跑路安全。</p>

待到亥时中，随着外面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陈伯康、罗汝楫方知，周帝许是为了弃陪都逃走的突然性，甚至连皇后、妃嫔都没带，倒是秦会之带了老妻儿孙。</p>

确定了周帝一行已全部出城，陈伯康连忙换上官服，带上罗汝楫，喊上家丁护院出府，准备接管临安。</p>

罗汝楫去了心中大石，只觉胜券在握，言语不由轻浮了一些，“咱这皇上多疑，寡断且薄情，便是逃命，竟连妃嫔都丢在了临安.”</p>

陈伯康却道：“陛下无后，皇后妃嫔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带上了也是累赘。”</p>

“嘿嘿~”罗汝楫舒心一笑，又建议道：“陈相，我们就让皇上和那奸相这般逃了？如今城中还有两万禁军，不率军追击，待日后楚皇驾临，咱不好交待吧？”</p>

“.”</p>

陈伯康侧头看了一眼颇有点小人得志嘴脸的罗汝楫，声音不由冷了下来，“如今这局势，禁军能不生乱已算好的了，各军将领想要投楚的有，想要拉着队伍自己博一番的将领，恐怕也有。就连陛下出逃，都不敢将他们全部带在身边，罗大人觉着，你比陛下还有声望？陛下都没信心掌控的禁军，你能掌控的住？”</p>

今晚周帝出逃，身边除了秦会之，便是张奎后者爱子上月命丧荆湖路，和楚军结下了大仇。</p>

兴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多疑的周帝才只带了张奎一部禁军。</p>

陈伯康给了罗汝楫一个软钉子罗汝楫在周国官职不如陈伯康，恐怕以后归楚后，同样不如陈伯康的地位。</p>

虽被削了面子，也喃喃不敢言。</p>

陈伯康却望着轿外黑漆漆的街面，又道：“说起来，秦相于你有提携之恩，陛下也终究乃一国之君，便是依罗大人之言，我等率军追上了他们，罗大人想怎样？难不成要杀上官，弑君王么？罗大人想为大楚立功的心思，本官知晓，却也不必将事做绝.我等，只需静待楚皇驾临，将完完整整的临安城平稳移交即可陛下便是逃，又能逃到哪去啊？”</p>

最后这句，竭力平静的口吻中还是带了些许伤感，毕竟君臣一场，周帝落到这般仓皇南逃的地步，心中怎会没有一丝波动。</p>

罗汝楫低着头，下视目光意味难明，口中却恭顺道：“陈相教训的是。”</p>

相比乱哄哄的江南，淮水北岸的蔡州，却平静的多。</p>

甚至此次大军南下，都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p>

毕竟周国羸弱，世所公认，预计中，南征伤亡不会大，相反，还是一个白争军功的机会。</p>

就连每回都会因官人出征而心神不宁的猫儿，这次情绪也平稳许多一来，官人已明确告诉她，自己会坐镇后方；二来，回到了生活十余年的蔡州，心情无端就变好起来；三来，异常忙碌的生活，也让她无暇胡思乱想。</p>

六月初三这日，猫儿一早便在府内接见了妇司丁娇等一众女官.虽猫儿拥有着不干政的贤后人设，但这种接见天然带有政治意味。</p>

至少，也是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劝诫徐榜等蔡州官员，往后不要再为难妇司。</p>

会面时，猫儿特意向在场的钟怡提起了荆湖军解天禄此次立有大功，待其协助蒋督帅完成江南大营整编，便会前来蔡州与钟怡团聚。</p>

荆湖军兵变一事，不过刚刚发生了十几日，蔡州这边只传闻荆湖军有变，但具体情况并不了解。</p>

听了猫儿所言，钟怡等人才知晓此事竟这般凶险。</p>

钟怡自是后怕不已，可同样在场的杜溪儿、林娘子等妇司职员，看向前者的眼神就变的奇怪起来。</p>

搞了半天，你丈夫竟是为南朝卖命的！</p>

不说此刻楚周局势，单是前几年周军趁东京被围之时偷袭淮北妇司主事丁娘子脸上那道疤便是拜荆湖军所赐！</p>

众妇人自然对周军愤恨。</p>

钟怡感受到周围目光，不由羞愧难言她们平日相处的极融洽，钟怡自己也知晓两国旧事，是以，下意识的隐瞒了解天禄的背景。</p>

此刻被点破，不由生出一种辜负了大家信任的惭愧。</p>

但猫儿既然当着众人说穿了此事，怎会没有准备，只见她微微露出惊讶表情，只道：“钟娘子，你至今还未对旁人透露解营正的真实身份么？”</p>

“.娘娘，我”钟怡以为猫儿说的是解天禄荆湖军的身份，吞吞吐吐答不上来。</p>

猫儿却莞尔一笑，却道：“陛下前日来信，特意提及此事，言道解营正入荆湖军作间的差事已完成了，待他回蔡州那日，便恢复他在淮北军的军衔。此次解营正深入敌营，孤身促成荆湖军归正，可敬可佩，陛下必有重赏”</p>

林娘子、杜溪儿等人再次齐刷刷看向了钟怡，不过，眼神已从方才的怀疑、不满转变了佩服和歉意.歉意大概是因为觉着自己方才误会了钟怡！</p>

孤身入敌营作间，这是何等豪杰啊！</p>

胆魄、智慧、决断，缺一不可促成荆湖军归正，让咱们淮北子弟减少了多少伤亡！</p>

想不到那解大哥其貌不扬，竟还是个英雄人物！</p>

“.”</p>

钟怡足足呆愣了两三息.她那自己认定的丈夫性子敦厚耿直，哪里能做得来‘间谍卧底’这种差事？</p>

皇后娘娘怕不是弄错了吧？</p>

直到钟怡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端庄坐于上首的皇后娘娘竟趁大家注意力都在前者身上时，忽然朝她挤了挤眼。</p>

到了这时，钟怡若还不明白是怎回事，便是傻了。</p>

想来，解大哥在荆湖路立了大功是真，但皇后娘娘知晓此事后，特意为他的出身打了个补丁。</p>

钟怡不由眼圈微红，口中却道：“外子不过尽了臣子本分，当不得陛下、皇后赏赐。”</p>

一旁，陪着猫儿在此见客的蔡婳，却笑嘻嘻的看了猫儿一眼.前几日，陈初确实在来信中提及了此事，字里行间都表达出了对解天禄的喜爱。</p>

猫儿便趁机提出了帮解天禄安排个身份的建议荆湖军侵过淮北，仅仅凭这一条，荆湖军出身的将校便不大可能在淮北系内受到重用。</p>

但‘作间’的说法一出，那解天禄便成了根正苗红的自己人，大大提高了解天禄升迁的上限。</p>

今日，召见妇司女官本是计划内的事，但当面对钟怡讲了这些，不消说，以后这对夫妻必然对猫儿死心塌地。</p>

都说皇后娘娘不干政事，其实，这些年来她笼的人少了么？</p>

只不过，小野猫多以‘情’笼络人心，蔡婳则喜欢以‘利’动人。</p>

前者费事却能得忠诚，后者高效却难以持久。</p>

蔡婳心里默默做了对比后，甚至罕见的小小反思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