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风起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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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八月上旬，看似平静的临安，实则暗流汹涌。</p>

自初六日陈初那句‘咱们君臣是半路夫妻’的说法流传出去后，便有部份告病官员第二天便痊愈上朝了，但以谢扩、周炜为首的强硬派却依旧死扛着。</p>

朝官缺额仍接近半数，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运转，堆积了大量公务。</p>

这等氛围下，辛弃疾、韩世忠两军于七月下旬在福建路西部小胜一场，阵斩两千周军、俘四百随军家眷的消息传至临安时，便没那么引人瞩目了。</p>

八月十五，仲秋当日，蔡源一行低调入临安。</p>

苟、西门两人从各部抽调的三百干吏，从淮北出发时都不知晓自己的具体任务，进入临安后更是直接住进了紧靠皇城的亲军大营，以至于整个江南官场对老蔡的到来浑然未觉。</p>

当日午后，蔡源入宫。</p>

蔡婳也是几天前刚刚从陈初口中得知爹爹要来临安，以蔡婳心智，自然能猜到老爹这回来临安是要干什么。</p>

父女甫一见面，蔡婳便拿了鸡毛掸子，边帮风尘仆仆的父亲扫去身上灰尘，边以稍显嗔怨的口吻道：“那陈景安父子如今正在临安，陛下手里又不是没有旁的人可用了，却偏要千里迢迢将爹爹召来”</p>

老蔡虽已年近六旬，但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蔡婳不高兴的原因自然不是‘千里迢迢赶来’，而是爹爹这回来临安，明显是要配合陈初对江南官绅动手了。</p>

根本不用想，老蔡帮陈初做了这事，以后在文人笔下绝对会化身为一名佞臣。</p>

日后势必和江南官绅的关系势同水火，是桩极为得罪人的差事。</p>

蔡源见状，不由呵呵直笑.他这女儿，自打当年在桐山和陈初厮混在一起后，便事事为了她的男人着想谋划。</p>

可今日还是能从她这话中听出，女儿终究还是心疼老爹。</p>

“无碍.”蔡源在软椅上坐了，缓缓打量了蔡婳寝宫的奢华陈设，不由拿出了父亲的派头，批评道：“婳儿，陛下宠你不假，但你也有些分寸，你看看你这寝宫内的摆设有些东西稍显僭越了，若皇后娘娘计较，终归不美”</p>

蔡婳正满心担忧呢，没想到爹爹先教训起了自己，不由一屁股坐在了凤椅之上，嗔声道：“爹爹！您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呀？我早在阜昌十一年，便在东京将士人得罪狠了，您这回若再落了恶名.日后待女儿故去，我家怕是要遇到大麻烦。”</p>

这话不假，读书人最记仇，不然怎会有那句‘君子之仇，十世可报’。</p>

别看蔡家如今鲜花着锦，实则根基不稳，因限于才干，蔡赟、蔡坤上限不高，如今富贵全靠蔡源父女二人支撑。</p>

若等到他们父女故去，还真不一定能顶着住士绅的反扑。</p>

蔡源见女儿确确实实的在为娘家后人考虑了，不由欣慰一笑，“后人自有后人福婳儿勿忧，为父此来，不但带上了西门督抚的三弟西门发，还在路过安丰时征调了徐志远。你不是说，陈景安父子也在临安么，久闻柳川先生独子陈英朗处事干练果决，此次自然要人尽其才据闻皇后胞妹小赵娘子胸怀大志，巾帼不让须眉.”</p>

蔡源话没说完，蔡婳已笑弯了眉眼，脱口而出道：“哈哈哈，爹爹这条老狐狸原来早有准备.”</p>

“！”蔡源老脸一黑，“没大没小的！”</p>

确实，她蔡家一家兴许还会担心后人遭报复，但是桐山五家齐出呢？</p>

西门恭的兄弟，徐榜、陈景安的儿子，皇后的妹妹.若几家都有人参与对江南官绅的清算，便等于再度绑定，莫说江南官绅日后报复，便是整个天下的读书人凑在一起，怕是也动不了他们。</p>

“对，彭督帅、吴将军的儿子也在临安，爹爹干脆一起征辟！”</p>

蔡婳一旦打开了思路，马上提议道。</p>

嗯，若娘家后人再有军方背景护佑，更加不怕了。</p>

至于拒绝征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就以陈英朗为例，临安闹腾了一个多月，陈景安虽私下一直在为陈初出谋划策，却始终没有在明面上和江南官绅发生冲突。</p>

正是因为陈景安自己是士人一份子，才更加明白士绅所蕴含的能量。</p>

但蔡源一旦征辟陈英朗，陈家就无法再这般明哲保身了谁都知道老蔡是在为谁做事，陈家若让陈英朗找理由拒绝征辟，便是在打陛下的脸！</p>

不但会让陈家在陈初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也会毁了陈英朗一辈子的前程.</p>

此事怎办，陈景安应该能想清楚。</p>

听到女儿的提议，蔡源淡定道：“此事还你来教我？”</p>

老蔡淡淡装了个逼，蔡婳不由抿嘴一笑，随后却道：“爹爹准备从何处下手？福宁宫闹鬼案背后必然牵连极广，对方定然早有防范，想要找到蛛丝马迹证据，定千难万难.”</p>

蔡婳极为自负，可福宁宫那事，就连她也知道想要找到幕后主使十分困难，便想听听爹爹有何妙计。</p>

蔡源却咳嗽两声，端着架子道：“为父来你这里半晌了，说的口干舌燥，连口茶都不给么？”</p>

“月容，月容将陛下赐来的雨前龙井拿出来，为国公煮上一盏，余下的包好让国公待会带走”</p>

“呵呵，这还差不多.”</p>

讹了女儿的好茶、吊足了女儿的胃口，蔡源这才捋须道：“闹鬼案没有一点头绪，根本就没法查。”</p>

“啊？没法查？”</p>

等了半天，听了个寂寞，蔡婳一脸呆滞。</p>

“嗯，没法查！”</p>

可老蔡回答的时候却理直气壮。</p>

“.”</p>

刚好，月容拿着御赐龙井走进殿内，蔡婳当即气呼呼道：“拿回去，拿回去韩国公年纪大了，五觉退化，哪里还能品的出好茶的妙处，给他喝净浪费拿回去给陛下留着！”</p>

“.”</p>

哎哟，韩国公这小棉袄又漏风啦！</p>

倒是把人家月容搞的进退不得，尬在当场。</p>

蔡源气的吹胡子瞪眼，招手让月容将茶叶送到跟前，随后才道：“以前觉着你们兄妹三人属你聪慧，如今怎也不开窍了？陛下为何等到现今才召我来临安？”</p>

“为何？”蔡婳回答时，一直用肉疼的眼神盯着那包雨前龙井。</p>

蔡源见状，将茶叶搂进了怀里，“是因为上月韩、辛两位将军在福建路那场小胜，捉到了周军家眷！”</p>

近来，蔡婳一直忙着帮铁胆遣散宫人，确实没怎么留意这桩看起来极不显眼的消息。</p>

可听到爹爹忽然提起此事，不由稍稍认真了起来，“爹爹细说。”</p>

“被捉家眷中，有浙东虔家的管家，还有江南路章家的子弟！”</p>

福建路传来的消息中，只提俘了四百余人，却没提具体捉到了什么人。</p>

六月初，周帝在秦会之的鼓动下弃临安南逃。</p>

随驾护卫只有张奎部万余禁军，可南逃路途中，却有已无法回头的浙东虔家、江南章家、荆湖路崔家等大族率子弟庄丁投靠。</p>

待其在江南西路和福建路交界站稳脚跟时，已有了五六万人的兵马。</p>

楚军南下先锋韩、辛两部因兵力不足，还在等待后方彭二的中军以及从荆湖路出发的蒋怀熊主力。</p>

韩、辛两部只发起了数次试探性的进攻。</p>

所以这场小胜才显得无关紧要，但蔡源言语中的重点却在‘捉了虔家管家、章家子弟’上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