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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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往前走那家废品站，他家养了一条特凶特爱管闲事的狗，每次这巷子进来陌生人，它就跟个大炮一样的汪汪。可是下午那一阵儿，大家都没听到狗叫。</p>

于是大家又去敲废品站的门，问了废品站主人后才得知，下午那段时间他一家人凑巧出门去喝喜酒了。家里没人。只有那狗在家。</p>

“没什么啊？就是我们回家后现这狗…好像变老实了，你们看看，这么多人在这儿它都一声不吭，搁以前早就疯了一样的咬上了…可是打你们进院儿开始，它就是不叫…怪了…”</p>

废品站主人语气里，好奇中略带费解。我也第一次见到了他家那条以前只闻其声的狗，在窝里只露出一个黑毛乎乎的大脑袋，表情却乖极了，看我们的眼神甚至还有些躲闪。</p>

一无所获，了解完这些情况后，民警们疑惑的看了看我，又问爸妈关于我平时听话不听话，撒谎与否，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接下来就是叮嘱了爸妈一些安全常识，强调了一番不能让未成年人长时间独自在家一类的话，就离开了。</p>

走之前，其中一个民警还特别告诉大家说，最近镇子上不时会出现一些外地流浪乞讨的精神病人，这些人最有可能骚扰民宅或者偷东西，因此大家最好做好防护防盗工作。</p>

大家见民警们走了，情知没热闹可看了，呼啦啦一大群人走散各回各家，看着这么多回家的背影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平时看着如此冷清的地方居然住了这么多人。还多是一些干巴巴的老头子老太太。转着冷飕飕的淡漠目光，其中有几人，看似欲言又止。</p>

爸妈见我们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没收什么伤，也就逐渐安心下来，只是从那后却也不再让我独自在家，表弟也安排去奶奶家里了。</p>

真的是精神病人吗？不，我知道那不是的。</p>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就一天天笃信这点：那绝不会是精神病人。</p>

精神病人没本事让一条那么凶的大狗从此变得一声不吭，比小猫还乖。</p>

表弟回家后哭个不停——都说这是吓掉魂了；于是姑姑一家和奶奶又是烧符纸又是找‘看事儿的’，后来还一起奔县城的佛寺而去，连着看孩子的毛病带探访亲家，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了。</p>

那是距此事件生后的一个星期左右的一个傍晚，已经开学了，我正在屋里写作业，忽然听到擦玻璃正起劲的妈妈在前窗户那里叫我过去，她语气不善，我知道准没好事儿。</p>

“嗨！臭小子！你给我过来，过来看看！看看你干得好事！你这是要拆房子是吗！”</p>

老妈左手拎着我的耳朵，右手指着前窗玻璃的腻子封边儿，怒火中烧。</p>

前窗户大玻璃四边的腻子封边，已经怪异的被挖去了大部分；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窗玻璃边儿了。</p>

在劫难逃，我挨了爸妈的混合双打。不顾我的解释，他们坚持认为我把腻子抠走当橡皮泥玩儿了。</p>

他们补腻子的时候，我站在附近又仔细看了看那抠挖的痕迹。痕迹一块块一条条，像很大很宽的大指甲刮的又像什么动物用嘴啃得。丢失的很整齐，以至于民警来了解情况的时候居然都没加注意。</p>

至于那些被抠或啃掉的腻子去哪了，爸妈他们相信只有我知道。</p>

……“～你不开门也没用哟～我慢慢也总能进去的～嗯嗯～嘻嘻嘻嘻～”……</p>

…簌簌的刮擦声…</p>

回想起那句话，早秋的微风中我突得打了个激灵，一阵阵后怕直窜后脑勺……</p>

…以及…</p>

……“嗯嗯…你不在这上面了啊～你去哪了呢～不要躲哦小弟弟～躲可不是个好主意哦～嘻嘻嘻嘻嘻嘻～”……</p>

趁家人不注意，我搬过梯子，这是事后至今我第一次壮起胆子回到的‘城堡’：原本我经常来的屋顶，心里隐约的要验证我的另外一丝担心。当我爬上梯子顶端那一刻，担心毫不掩饰的变作了事实——在房顶靠前院那残留着许多沙子的房檐边缘，四条比我的胳膊还要宽大的抹抚痕迹赫然在目。</p>

真的像极了手指抓握留下的。</p>

一只指头比我的胳膊还要粗长的手。</p>

我下来后，脑子就一片空白。到了夜里，烧了。</p>

我昏昏沉沉的不知在哪儿，耳边一直有个压得很低的声音在絮絮叨叨，我努力分辨了半天，听出了这是妈妈的声音，在一直对我念叨着：“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p>

我觉得莫名其妙，这是咱们一家三口自己的家，怎么还这么问我呢，正疑惑间，声调变了，变成了爸爸的声音，很快，又变了，是奶奶的声音、是姑姑的声音、是学校老师的声音，这么多不同的声调变来变去却只是低低的压着嗓音无比急切的说着那一句话：</p>

“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欢迎不欢迎啊…请进行不行啊………”</p>

分不清是梦是现实，我就默不作声，和这声音僵持着。那声音很有耐心的一直唠叨着。</p>

当妈妈把我摇醒的时候，我看到爸爸也正一脸关切的看着我；窗外漆黑一团夜色正浓，已经是夜里11点钟了，他们两人告诉我:刚才我一直大喊：</p>

“不行！不行！你走吧！我知道你不是卖冰糕的！我不让你进院！”</p>

爸妈搂着我说着安抚的话，爸爸说明天就带我去医院，可我转身后又若无其事的睡着了。</p>

那个时代，乡镇的小学上课时间早；还不到七点钟，妈妈就推着自行车送我去学校，刚走出门，就少见的遇上了对面一个小宅门里的一个邻居老太太，妈妈刚要打招呼，老太太却抢先直奔着我凑了过来，神情严肃的低声道；</p>

“孩子，告诉我，你那天答应没答应让那玩意进你家屋？！”</p>

我呆了一下，然后很快回答她：</p>

“没有，我之前以为他是卖冰糕的呢，没想到…”</p>

“没答应就对了！哎呀！可别提了…你头前儿喊那几嗓子我可都听见了……”</p>

“你……阿姨你听见了？那公安来时候……”我妈连忙问道。</p>

“嘿…公安来了，查出啥来了吗…这事儿我们本来都不敢多说…”</p>

老太太慌张的左右张望了几眼，又低声对我和我妈说道:</p>

“没进屋子，那就还事儿不大。不过你家孩子也得找懂的人看看去……还有，你记得赶紧和大伙儿一样在房门上面再挂个镜子！…这孩子太淘了，你打碎什么不好？…”</p>

转过头，她又对我说：</p>

“你这孩子，我跟你说，你那天出事儿时候你说的那头一句话有大毛病你知道吗？！</p>

“你怎么喊得来着？‘进这边这院来！’对吧？</p>

“可是你光听见吆喝冰糕，可你看见他人了吗？没看见到底是个什么人的声音在吆喝，你也敢那么大声喊着让他进院儿？</p>

“它那是讨了你的口彩才进得去你家院子的！你准许它进，它才进得去你家里头！你说它不能进，它就进不了你家门…以后可学奸点儿，遇到这样的事儿，可别随口想说啥说啥了！你知道吗，你那一嗓子‘进院来吧’招来的是个……哎呦！”</p>

老太太说到这儿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话头猛的断了，匆匆转身麻溜儿的就窜回她的小院门里去了，在门口，她又最后说了一句：</p>

“可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这些啊！”</p>

嘎吱，门关严了，又传来上门闩的声音。</p>

这条巷子里的住户们，难道瞒了我们什么？</p>

后来，我家依旧在那座房子里住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份。因为从县城回来的奶奶和姑姑也为我们一家三口求来了平安符和桃木剑。</p>

他们回来后，还和妈妈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很久。</p>

屋外房门墙上的小镜子也被补上了，什么事儿好像也没再生，我不知道这功劳是该归于那些符纸，桃木剑，还是归于那面不起眼的小镜子。</p>

他们说表弟那天直接看到了那个叫门的“人”，被吓得很厉害……不过好在措施及时，补救得当，不会留下毛病。</p>

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自然也就被更严厉的禁足了；不但禁止了我上下学之外的一切室外活动，还把我好几个弹弓没收掉。</p>

他们不说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严肃的说不许再打鸟。</p>

只是从那以后，我再没敢到房顶上去过。好想完全忘了这屋子顶上还有一个我的‘城堡’一样，有时候夜里睡的朦胧之间，不知为何会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屋顶平台上，沙子里留下的那个‘手印’——爸妈去看过后回来极力让我相信那只是当初建房子工人留下的鞋印。我死活都不敢再上去跟他们一起看。</p>

几十年就这样很快的过去了，岁月匆匆…我这曾经的懵懂少年也已成了三十好几胡子拉碴的大叔，这件童年往事的记忆在我头脑里也越来越淡，依稀只在几次过度劳累之后的睡梦中，时不时还能回到那天那个下午一样。</p>

时间冲淡曾经的恐惧后，有时候禁不住想：那天屋门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奇怪动物或者甚至鬼怪，能把一扇窗的光线都遮住呢？</p>

我当时根本就没去敢看，而表弟那时还小的很。记不住。怕是永远成谜了吧？</p>

惦记这个事儿好些年，直到今天这大年三十的午夜，办公室里我正一个人守岁呢，已经移民多年的表弟少见的来找我起网上视频，拜年话、各种废话、唏嘘，唠叨完了，他忽然问我：</p>

“哎对了，哥，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那件事儿吗？就是那件咱俩人在家时候遇到的那件特可怕的事！我妈说我当时都被吓得整宿哭！”</p>

“哪件事儿啊？啊…！你说那次有个…有个什么人，不知道怎么就进我家院儿了，然后吓唬咱俩给他开门那个事儿是吗？别扯了，你那时候才几岁啊，记事儿么？你都后来听家里大人告诉你的吧？”</p>

“嘿！不骗你！我真记着呢！记得真真儿的！”</p>

“哈哈，那你倒是说说看：当时你在哪儿，我又在哪儿？”</p>

“当时你可能是在那房子上头吧，我在屋里卧室床上的大被子堆里，当时你应该还喊了句‘冰糕别走’吧？”</p>

“……这，你真记得？你可别唬我，一岁多的孩子哪能记事？那再说说你当时又在窗外看见啥了？窗外啥玩意儿把你吓得那么鬼哭狼嚎的？我当时根本都没敢往前窗户那边看！”</p>

“哥你真想听？那我可讲了：大半夜听了别害怕啊？～”</p>

“嗨别废话，你快说快说！”</p>

“其实我脑子里对这件事儿的印象也是断断续续，长大之后有段时间常年梦见这段事情……后来我和我妈说这事，才知道的原委。这件事我一直特别在意，早就想和你聊这事儿…</p>

嗯…对了，我就记得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院木板障子上头，蹲着一个又黑又大的玩意儿……长什么样儿我就说不好了。反正很大很黑…</p>

接着我还记得你在外面喊这冰糕、进院儿来这几句话后，本来只是蹲在障子尖上的那东西，就呼啦啦飞进来了！进院就落在了前窗那里，遮得屋里黑乎乎的，我看见窗外有两只挺大的爪子，然后又低下来一个长着长嘴的大脑袋，黑洞洞的两只眼睛冲着屋里往我这边看。</p>

那玩意儿是个什么鸟吧？当时我不知道那是鸟……可是哪有那么大的鸟啊？那脑袋就快和成年人一样大了。</p>

我就记得它当时在死死盯着我，然后我开始哭了，那东西看着屋里，张嘴就开始说起人话来了！反正语调很像人，它说啥了我当时不懂。但我记得你听完它说话后好像也开始哇哇大哭，可是它还是在窗外看着我，然后像人一样说话，它还开始用嘴一点点沿着窗玻璃缝刮来刮去的。</p>

后来我看到它好像抬起一条腿，搭上房了，然后我就只记得你好像不知道怎么，就从我身后进屋来，抱起来我，然后你就玩命的跑起来了，你抱着我跑，我脸好像冲后头，我们在前边逃命，身后，我就看见你家房顶上起来一朵黑云一样，嗡一声就奔着咱们来了，看那架势一下就能撵上咱们了，结果这时候咱们跑过的那段路，左右有好几张大网在那儿支着，天上那玩意儿都快到咱们头顶了，看见这网，呼啦一下，就像一阵烟一样凌空散了………咦？……哥？哥？怎么了？有人敲门吗？”</p>

……窗外的夜色，深得实在异乎寻常：好像连街灯都熄灭了一般……</p>

“笃笃，笃笃”</p>

“谁呀？”</p>

“屋里有人哦～把门给我开开呗～嘻嘻～”</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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