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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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门, 郭嘉不期俩兄弟居然有这样一处幽静阔朗的院子, 显然他们这些年也过的很不错。</p>

孙喜荷就坐在回廊上哭, 见郭嘉进来, 手边一只茶杯立刻就扔了出去, 吼道：“一点良心都没有的东西, 我的晚儿是因为你才死的，这么多年，你连个坟冢都不曾给她立，连她的尸都不曾打捞过，没事人一样，我一个十四岁的大闺女白白就那么死了, 白死了，没人问过一句，没人说过一声, 别人还且罢了, 你是她的丈夫啊, 她在这世上唯有你是个依靠，你忘了她当初是为甚嫁的你……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呀我！”说着，孙喜荷就拍起了大腿。</p>

人死不过眼一闭, 百事了。</p>

最难过的是生了甜瓜后的那五年，夏晚虽一声不曾吭过，可满身千疮百孔的伤痕, 冬日还好, 夏日里的痒就能生生褪掉一层皮, 而甜瓜每每一回又一回的腹痛，郭兴和郭旺皆不在的时候，夏晚自己还是一身的血疮，还得抱着个病的孩子，满金城四处找郎中。</p>

那时候，每每孙喜荷说一句要不就找郭嘉帮个忙？</p>

夏晚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是撕心裂肺的哭。她身上不过生了几颗痣，郭嘉便弃她而去，要叫他看到她满脸血痂的样子，怀里还有一个病孩子，非是对他，而是对她的残忍。</p>

若非夏晚不想再跟郭嘉扯上干系，孙喜荷真想把这些都说出来。</p>

瞧他立在廊下，衣着光鲜面容白静，二十几岁的年青人，正是韶华盛时，看他那一脸细皮嫩肉，再看他白净的手指，便知没吃过苦。而夏晚因为当初那一脸的血疮，到如今都不敢摘下头巾。</p>

就在方才吃早饭的时候，孙喜荷听说昨夜郭兴在夏晚床上躺了片刻就进去陪甜瓜睡了，毕竟夏晚曾经混身溃烂过，虽说如今好了，郭兴是亲眼见过的，也许心理上接受不了夏晚。</p>

她犹还不死心，问夏晚要不就去见一回郭嘉，至少看看他的心思如何。</p>

夏晚当时说：“娘，患难见真情，甜瓜只知道自己的爹是郭兴，我也是郭兴的妻子，这些话你就勿要再说了。”</p>

郭嘉连她身上长了几颗痣都受不了，将她弃了就走的，郭兴却实打实陪伴了她七年。</p>

一个妇人和两个非亲人的男子生活在一处，慢说别人，就是吴梅都整日在追查，看夏晚究竟从何而来。</p>

她是郭嘉兄弟的姨母，再兼还是帮晋王李燕贞找到女儿的大恩人，三五日的上门，就是想赶走夏晚，不得已，当时郭兴只得称夏晚是自己的妻子，吴梅见夏晚满身满脸的血痂，又还怀着身孕，这才不闹了。</p>

那样成的夫妻，这时候听说郭嘉衣锦还乡了，就弃郭兴而去从郭嘉，那等忘恩负义的事，夏晚可做不出来。</p>

越骂孙喜荷就越气，再看郭嘉一脸晦涩，不说跪下悔过，脸上连一丁点的悲戚都没有，这才觉得夏晚的主意是对的，他这种人，不说良心，怕连心都不曾生着。</p>

孙喜荷心说，这种人就不该给他留后，活该替陈雁西养便宜儿子去。她道：“你滚，滚的远远儿的，永远都不要踏足这个家门。”</p>

在回廊上矗了片刻，郭嘉问两个弟弟：“你们回不回水乡镇。”</p>

郭旺和郭兴对视一眼，皆是摇头。</p>

郭嘉回眸扫了眼院子，信步下了回廊，经过郭旺身边时，他道：“照顾好那妇人，我代你大嫂谢谢你。”</p>

郭旺轻捏了捏拳头，往侧避了避，道：“我会的。”</p>

袍带当风，郭嘉头也不回，转身便走。</p>

*</p>

皋兰书院的大门上满是挤着送孩子入学的家长。</p>

李燕贞在关西的几年，强制要求夷族孩子也必须上学，而甘州又是个民风开化的地方，所以包着头巾的夷族妇人们挤了个满满当当，反而汉家妇人们少些。</p>

头一日入学堂，山长陈贤旺就站在书院大门上亲自相迎。三道大门齐开，像甜瓜这样初入学的学生们，得拿着交过束侑从帐房处换得的凭据，到夫子门下报道，才算正式入学。</p>

夏晚带着甜瓜一起交了束侑，再换得凭证，这才进了讲堂。</p>

她从未上过学堂，头一回送孩子出门的家长心思，都希望孩子的同学们能够个个可亲，一目望过去，讲堂里的孩子们瞧着都比甜瓜年长，当然也不比母亲帮忙整理书桌，夏晚见有一个同住六道巷的，叫孙旭的孩子就在第二排的蒲团上坐着，远远招了招手，孙旭立刻站了起来，一溜烟儿跑了过来，也是一脸的欣喜：“小甜瓜，你竟也考进来了？”</p>

夏晚记得这孙旭是个爱读书的，如今纸价贵，书价更贵，这孩子家贫买不起书，所以经常在她的书斋里蹭书看。她趁着甜瓜自己整理书桌，拉过孙旭，悄声道：“孙旭，你帮我照看着些甜瓜，往后伯娘那儿的书随你看，好不好？”</p>

孙旭今年都十二了，不期才六岁的小甜瓜要和自己一起读书，大哥哥一般拍起了胸脯：“伯娘，您就放心吧，甜瓜就交给我了。”</p>

一班总共二十个孩子，显然是都到齐了，二十张书桌前皆是坐的满满当当。夏晚扫了一眼没有陈宝，显然吴梅没有把他送进来，没有陈宝那个小胖子跟甜瓜一班读书，她居然大松了一口气。</p>

可就在她安顿好了甜瓜，临出书院的门时，路过山长的书房北上厅，便见陈雁翎牵着陈宝，吴梅带着两个下人，两个下人肩上皆是褡裢，瞧褡裢被勒出的痕迹就可以看得出来，里面皆是银锞子。显然，吴梅为了能把陈宝送进皋兰书院，背着两褡裢的银子来交束侑了。</p>

山正陈贤旺不肯收陈宝，也不想得罪吴梅，索性就躲了。</p>

吴梅转来转去找不到山正，于满书院转着，居然叫她逮到了监院吴传智。</p>

这吴传智和吴梅是本家，叫她逮到，不好折她的脸，只能耐心的劝：“吴夫人，吴某敬您是位老人，但咱们书院每个孩子一个月三两银子的束侑，这是定律，取学生也是凭才智性德，不是比谁家的银子多，您快请回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