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看不清多少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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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下片刻功夫，已经躺了五具尸体。众人回过身搜寻宇文燕，发现他仍旧呆呆地立着，脸上流露痛楚之色，对刚才发生的一幕竟置若罔闻。</p>

雪落在地上，遮盖着台阶前的尸体和红色的血雪。</p>

雪落在宇文燕仰望着的眼里，这眼睛是空洞而又迷惘，痛楚而又欣慰的。</p>

宇文燕听到驼背的老太婆告诉了她的下落，不知为什么，他游荡的心绪因此而欢悦无比，似乎只要有关于她的，哪怕一星半点，对他都是一种安慰。</p>

他像枯焦已久的田地，有一滴甘露就拼命地吸吮，他看到那一瞬间掀动的眼睛，想象着这一双眼睛这一张脸这一个身影，现在在岭那边的官道上往前走着，他的心因此有了着落。</p>

同时，他又感受着撕肝裂肺的痛楚，他不知道，从今往后，山高水阔，什么时候才会再和她相遇，或许今日的一见就是永别，他等不到那一天就死于刀剑之下或死于末路穷途贫病交加。</p>

江湖险恶，有多少难以预测的陷阱和罹难，多少阴谋狡诈多少崎路，阻隔着他和她的相遇。他忧伤地回想着那一个人，直到蒙回天扯着他的衣袖，他才哦地一声从遐思中惊醒。</p>

蒙回天轻声道：“公子，别想太多了。”</p>

宇文燕的脸微微一红，轻声道：“多谢大哥。”</p>

从庙外很远的地方，一男一女，一高一低，一粗一细的两个声音清晰地传来：</p>

“天道玄泓，覆天载地。”</p>

“除暴安良，苍生有幸。”</p>

声音穿透肆虐的风雪，以内力传送，仿佛就在殿外。</p>

蒙回天的脸色一沉，向宇文燕低语：“天道教的驾前使者催命判官陆乘和孟婆金凤来了。”</p>

声音从远而近，飘忽而至，远处有人嗓音颤抖着喊：“弟子参见陆使者金使者。”</p>

娇滴滴的声音说：“免了免了，你们要是谁再偷看我的倩影，我可不会饶了你们。”</p>

另外一个声音骂道：“骚婆娘，少卖俏了。”</p>

娇滴滴的声音发出一连串的怪笑。</p>

众人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殿外。黑暗中缓缓飘过来一盏灯笼，穿过风雪，在空中摇摇晃晃，众人看清这灯笼居然是被人用内力驱使着的，可见此人的造诣非同寻常，桔黄色灯笼在殿前打了几个圆圈，最后挂在檐下。</p>

蒙回天说：“这是催命判官陆乘以内力驱使的，叫作点名灯，据说挂在哪里，哪里的人就算已被点名，死期就在眼前了。”</p>

院子周围此时点起了无数火把，把院子照得通亮，恭敬的声音从远而近，依次响到殿前：“弟子参见陆使者金使者！”</p>

飞檐上跃下十二个青布缠头的汉子，手举火把，一边六个排成两排，毕恭毕敬地立着。檐上接着又轻轻地落下两个人影，在队列中间站定。</p>

众人看到一男一女两人一般的高矮，只有四尺左右，男的手里握着一支判官笔，女的手里并无兵器，托着一只茶碗，下雪天，碗里的茶却不停地冒着热气，显然她是以内力催逼着茶碗使之发烫。不用说，这两人就是陆乘和金凤。</p>

江湖传闻只要看到他们面孔的人注定就是死人，陆乘叫催命判官，那支判官笔点到谁谁就变成死鬼。</p>

而金凤叫作孟婆，孟婆是传说中人将死时魂游阴间，在孟婆茶馆喝一杯孟婆茶，就会把生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人就不会还阳。</p>

这金凤既叫孟婆，取人性命的当然就是手中的茶水，谁碰到谁就毙命，从无例外。</p>

陆乘站在那里，脑袋不停地东转转西看看，一双眼睛眯缝着，似乎永远也睁不开。</p>

金凤五十开外的年纪，却穿着极鲜艳的衣裙，浓妆重抹，一张老脸，学着少女的模样，不停地顾盼流彩，忸尼作态。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众人准会把她当成一个花痴嘲弄一番。</p>

但这时候却谁也没有心思嘻笑，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宇文燕，只要他一动上手，众人就想着趁机溜走，实在不行，那就只有合起来和天道教拼了。</p>

众人跟随着宇文燕走到院里，偷偷往四下里看，心里暗暗叫苦，四面的墙顶屋檐，天道教弟子密密地把守着。要想逃走，恐怕不太可能，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拼了。</p>

宇文燕扭过头，用手掩着嘴唇，咳嗽了一阵。他抬起头，目光疲软地看着对方，懒洋洋道：</p>

“在下等和贵教素无往来，不知二位有何见教？”</p>

“老怪物，”金凤瞟了一眼宇文燕，谄笑一下。“人家叫你好回去了，人家只是喜欢看我，你看他眼睛直勾勾的。”</p>

“骚婆娘，滚一边去，我一个个把他们都变成死鬼再送你床上去。”</p>

“不好不好，你至少要让这个公子活着，喜欢我的男人死了，我会悲痛欲绝茶饭不思的。”</p>

宇文燕厌恶地皱皱眉头：“在下和二位并无过节，何必言语取笑。”</p>

陆乘白了宇文燕一眼，说：“骚婆娘，我就成全你，给你留这个活的，其余的么，嘿嘿，怕就没这个艳福了。”</p>

蒙回天一个箭步抢上前去，钢刀横在胸前，朗声道：“老东西，只怕我这口刀不肯答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