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天使驾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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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大亨果然老辣！朱平槿暗自点头。</p>

丧师失地参不倒、瘟疫蔓延也参不倒，那再以赋税征收失责为由参劾。若是再参不倒，那天下官员除了谋反之外，也就没有什么理由被参倒了。</p>

廖大亨的老辣，是还留有后手。若以赋税征收失责为由参劾，张继孟很可能以川军、楚军在保宁府的大败或者抢掠为借口辩解。这样，张继孟不仅会得罪四川上层文官，还会得罪集结在保宁府的主、客两军。</p>

抚按同心，其利断金。再加上藩司和这场那么多官员的唱和，老钦差黄锦知道，张继孟不仅得罪了四川藩府，还得罪了整个四川官场。莫说东林一党救不了他，就是起复他的当今天子，也未必为他说好话。</p>

黄锦想着，便对接了张继孟血书一事后悔不迭。那张袖中的薄薄绢布，此时如同铁板一样沉重。看来，这四川政情水深得很，一点不必那京师逊色。</p>

李存良虽是少年，口无遮拦，但他话糙理不糙。这些事情，自有朝中大佬处置，干我鸟事！</p>

好端端一个隆重的接旨仪式，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眼见日头正中，事情总算有了结果。</p>

廖大亨的劝说，刘之勃的态度转变，终于让官员们接下了圣旨。看够了大戏的朱平槿一言不发，不等官员们散场，请了两位钦差就走。王府官们还在承运门前站队，等待朱平槿将圣旨带回去。临行之前，身着王府护卫衣甲的刘名升得到朱平槿的吩咐：请高安泰停止在北门聚兵示威，今天的戏份已经足了，再演就过了。</p>

蜀王府的王府属官不少。</p>

长史司、左护卫、奉承司，文官武官宦官三大系统带品级的官员有几百人，其中绝大部分是武官。朱平槿出门接旨，少不了带回朝廷对这些王府官员的处分。因此，王府官一大早就在右长史郑安民的带领下在承运门外集合，等着世子回府。预计处分最重的左长史秦文荐，被他的两个儿子用竹椅抬进了王府，准备迎接他几十年宦海生涯中的最后一道圣旨。而在位的几位郡王，也在石泉老王的带领下，来到了蜀王府。</p>

……</p>

“钦此！”李四贤口齿清晰，大声将圣旨念完。</p>

“臣谢世子搭救之恩！”郑安民出列，代表官员和郡王们接了圣旨，又给朱平槿行了个大礼。</p>

朱平槿来不急示意郑安民起身。他快步掠过石泉王和汶川王，直奔到前蜀王府左长史，现在的普通士人秦文荐之前。</p>

老人整个身体匍匐在地面，身体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夺籍为民的处分，他心脏病当场发作了。</p>

朱平槿的举动让在场的官员都注意到了这位倒台的蜀王府左相，连到场的两位钦差都惊住了。</p>

身强力壮的内江王朱至沂赶来帮忙，合力将秦文荐翻转过来。朱平槿用手腕将老人头颈托起，只见这他双眼微张、面色发紫、呼吸急促，胡须上满是泪涕，显然是听旨时情绪激动所致。</p>

“李良医！”朱平槿大声呼叫。</p>

秦文荐的头突然轻轻摇了摇，嘴皮微动，一根颤巍巍的手指指指自己。</p>

“秦老大人有遗愿，要与世子分说！”郑安民将脑袋凑上，站在一旁大声翻译。</p>

朱平槿道：“秦大人放心，本世子已在父王陵前留下万年吉壤。秦大人百年之后，将以王府左长史之身份随侍父王，官服、乌纱、金印、墓志一样不少，并谥‘文正’以彰万世！”</p>

秦文荐的手指没有放下，弯了弯，又指着他两个傻乎乎的儿子。</p>

“秦大人也放心！”朱平槿又道：“两位世兄生性淳朴，老实忠厚，乃至情至孝之人！本世子即刻委之王府文案，断不会让他们饿着肚子！”</p>

秦文荐的眼睛眨了眨，用最后的力气指指东边。</p>

“山东不宁，兖州不安！”朱平槿点点头，大声道：“兖州秦氏一族，准迁蜀地安置！本世子即刻请两位世兄修书兖州，并寄去盘缠！”</p>

秦文荐的嘴角露出些笑意，嘴巴动了动，咕噜出几个含混不清的词句，眼睛一闭，脑袋一歪，死了。</p>

郑安民的动作比朱平槿更快。他向所有在场人员宣布：“秦大人之最后遗言，是护国安民、天下太平！世子享国，蜀民大兴！”</p>

等秦文荐的尸体抬走，亲眼目睹这一切的黄锦用袍袖擦擦潮湿的眼角，向朱平槿深躬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世子厚待老臣，有上古仁君之遗风！”</p>

朱平槿的远房外兄则嘴角歪着迅速接话道：“世子仁厚，比不得那些天性薄凉之人！”</p>

内江王朱至沂没有听到两位钦差与世子的对话。他坐在轿中，暗自揣度。</p>

“蜀民大兴？文法不通嘛！难道孤王听差了，并非蜀民而是蜀……”</p>

注一：三杨，指杨士奇、杨荣、杨溥。明朝内阁制正是在他们手中成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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