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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里顿时热闹起来，三十六名桨手齐声开唱：</p>
“分了田地！起房子嘞！起了房子，娶媳妇嘞！媳妇巴适，亲个嘴嘞！”</p>
几名调皮的桨手们在唱到“亲”字时，会用嘴唇发出的爆发音替代。拥挤闷热的桨手舱里，照例响起了欢乐的笑声。</p>
舵把头张诚没有他的手下那么欢乐。他站在桨手舱的舱门口，眼望前方，左右手各捏了一根绳子，注意力高度集中。这两根绳子各自通过两组滑轮，一直连接到了舵手舱里的两个铜铃上。</p>
“左舵！”船长贺桂下令。</p>
“舵左！”张诚重复命令，同时扯动左手绳，绳子立即带动舵手舱的左铜铃。</p>
“左边一声响，左舵半！”李叔一边拉动舵杆，一边告诫他的儿子，“学着你爹！学不会掌舵就只能去拉桨！瞧你那身板……”</p>
一艘敌方小船赶来迎敌，船上的敌人有盾牌手还有弓箭手。贺桂估算着自己的船正好从敌人小船的右侧三十步处划过。三十步，正是船艏铜炮和火力平台上虎蹲炮、火铳都能发挥最大威力的距离，而且这个距离上敌方的弓箭手基本没有什么威胁。</p>
“正舵！”贺桂再次下令。</p>
张诚迅速将左右绳一起扯动，舵手舱的两个铜铃不停地摇响。</p>
“舵正！”李叔大喊了一声，也不管张诚是否能听见。</p>
见着敌人的划桨船似乎在避开自己，小船上的敌人得意起来。可他们只得意了一息时间。因为在下一息，他们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危险处境：敌人船首处有一门大炮，而且炮口斜着，正对自己的小船。</p>
“快靠帮！”</p>
“快射箭！”</p>
敌人纷纷大吼起来。敌船上的橹手立即拼命摇动撸杆，让小船转向蜈蚣船。</p>
“土暴子也不笨嘛！知道跑不掉，还想来个你死我活！”贺桂笑起来。</p>
他高举的手臂往下一压，随即就听见铳炮长戴化仪怒吼一声：“汤圆弹，放！”</p>
……</p>
在欢乐热闹的号子声中，王进宝正跟着桨手长唱到了“生娃儿嘞……”，便听见身后船首处一声巨响，然后就是船身猛地向右一晃，一股江水从右侧舷窗处涌了进来。在满载状态下，桨手舱的舷窗距离江面不到两尺，船身倾斜极易进水。</p>
噗通！王进宝听见声音，便知道有人脚背上的绳套没系牢，船身一颠簸，屁股就从光滑的木道上溜出摔到甲板上。这长长的木道每次任务前都要打蜡，经过三十六个圆屁股两个月的反复打磨，端的是光滑无比。</p>
“都坐稳了！把足套拴实了！”桨手长的大吼声从背后传来，“铳炮队那帮龟儿子！快活前从来都不会叫喊一声！”</p>
轰！轰！王进宝头顶上的甲板也开始轰鸣，震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p>
王进宝向距离最近的舵手舱大吼一声：“大娃，打中没有？”</p>
王进宝的吼声提醒了李叔。他连忙一偏头，看见儿子把下巴搁在舷窗上，没有动静，便帮着儿子回答一句：“不到三十步，怎会打不中？”</p>
李叔说完，赶忙招呼儿子把脑袋缩进来，炮子铳箭不长眼，千万别断了自家的血脉。</p>
李大娃听了爹的话，脸色灰败，一声不吭坐在地板上，卡着喉咙作呕。</p>
正在打仗，李叔不敢扔了手里的舵柄查看儿子。他着急发问：“大娃，咋回事哩？”</p>
就在这时，敌人的那艘小船顺江漂了过来，从右舷窗前一闪而过。李叔就在这一瞥中，看见了那艘小船上的惨状：</p>
一个敌人的身子被齐腰打断，半截在船舷上搭着，另外半截挂在了船舷外，只有一个稀烂的脑袋连着皮肉，还在水面上漂浮。一波一荡间，殷红的江水在小船边溅起了血沫。</p>
……</p>
汤圆弹向战船上的官兵证明了它的威力。</p>
贺桂首轮大胜，信心倍增。敌人那艘大船已经掉头，鼓帆摇橹在逃跑，距离自己还有一百丈。而王祖义的船已经收拾了另外一条小船，正向大船包夹上去。</p>
大船才是他的目标，其余三艘小船留给官军也没什么。贺桂下了命令：“目标，敌大船！加速追上去！”</p>
主将一声令下，张诚立即传令桨手舱：“最高战斗航速！”</p>
咚！咚！咚！鼓手再次加快节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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