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中隐于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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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万两银子，朝廷拨了下去，便从此石沉大海，销声匿迹！</p>

四路援汴大军，有两路都以湖广为后方基地。左良玉的后方在襄阳府，方国安的后方在德安府（今安陆）。可无论是襄阳府还是德安府，都不可能独立支撑起出征大军的粮饷供应，最后定会依靠汉口的大商家从湖广、江西的市面上购买。</p>

按照过去的常例，购买粮草军器的单子会提前发往汉口八大行会（注三），然后由行会的大佬召集各家商号商议，定下个分润的章程，然后各家分头准备。</p>

八大行会的大佬曾估计，这五十万两银子就算被各级文武官员们贪去一半，再减去其他地方拿走的好处，落到汉口商家的订单好歹不会少于十五万！</p>

毕竟，粮食这饱肚子的东西，不是有了银子便可以随处买到的。放眼整个长江以</p>

北，除了汉口，再没有第二个地方可以提供大量的粮食！</p>

然而汉口镇的商家们却失算了。</p>

这次援汴，十几万楚军走得无声无息，一点没有血拼的意思。而且前去襄阳德安打听的消息的伙计们大都回来了，说是那边同样没有收到订单！</p>

难道订单会下到树皮青草都啃得精光的河南？</p>

绝不可能！</p>

汉口镇的商家们第一时间猜到了唯一的可能：</p>

那就是左良玉和方国安根本没有为援汴大战长期储备军资的意思！</p>

军无粮则自散。</p>

这个简单的道理，做丘八生意的商家们懂，难道上阵搏命的丘八不懂？</p>

丘八们饿着肚皮裸奔上阵，这不是拼死往前攻，这是随时要往回跑！</p>

好呀！</p>

局内人讲到这里，周围响起了一片欢呼。</p>

凭什么让我们优秀的湖广子弟为偷摸扒抢搞诈骗的河南人卖命？！</p>

左良玉不愧是关宁军培养出来的将领，那敌前转进的功夫果真得了关宁军的真传！</p>

这般大军千里转进，连一根稻草也不会给闯贼留下！</p>

若是左大帅回防襄阳，我湖广一省便可固若金汤！</p>

你们瞎高兴个屁！</p>

局内人大喝一声：你们都当丁启睿和杨文岳是死人？若他二人参上一本，皇上震怒，左大帅岂不危矣！</p>

想不到还有人为左良玉的前程操心呐！局外人中有异类阴阳怪气地尖声说话。</p>

你们知道左良玉把襄阳郧阳两府抢成了什么样？若没有承天府这龙兴之地挡在汉阳府之北，兴许下一个被左蝗虫抢的便是这脚下的汉口镇！</p>

左良玉会抢汉口？</p>

恐怕不会吧。毕竟我等与左大帅交道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话者已然心虚。</p>

功劳苦劳？</p>

军粮缺斤短两，一斤粮中掺三两沙，便是你们的功劳苦劳？</p>

硬纸糊的铁盔，朽木造的刀枪，便是你们的功劳苦劳？</p>

这名局外人中的异类尖酸刻薄地讽刺道：再说了，闯贼岂是好对付的，左良玉想跑便能跑掉？若闯贼不想让左良玉跑掉，闯贼有的是法子！</p>

你……你，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知道得如此详细？莫不是闯贼的探子？若不亮明身份，哼哼……我等这就拿你见官！</p>

局内人和局外人一齐抄起棒棒钢钎扁担麻绳，对准了这异类的大腿小腿中腿。</p>

“来人啦，非礼呀！”这异类一掀锥帽，露出了满头的青丝。</p>

听见喊声，岸边正在卸货上货的几条大船上瞬间跳下来数十名壮汉。刀枪齐亮，朝这边飞奔过来。</p>

“谁这么大胆！敢非礼我家小姐！”</p>

“误会！都是误会！和气生财！啊，和气生财！兄台……啊，这位小姐，后会有期！散了，散了，都散了！”</p>

注一：史料记载吴甡入阁的时间是崇祯十五年六月。这里剧情需要，提前了几个月。</p>

注二：《崇祯实录卷十五》记载：“发帑金五万、户部金十万及银牌、布币犒左良玉军。”</p>

古文就这德行。</p>

“金五万”、“金十万”，到底是金还是银？</p>

“银牌、布币”又值多少？</p>

响木一怒之下，直接写了个五十万。</p>

注三：最早的民营商业性垄断组织，不是托拉斯，也不是辛迪加，而是以行业、地域甚至籍贯为纽带组成的行会。</p>

请注意，行会并非中国特色。中国有，外国也有。比如在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各行各业的行会就已经相当成熟。</p>

言垄断必称托拉斯的人可以闭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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