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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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瓢泼般的大雨，淹没了纵横交错的街檐巷闾。夜晚十分寂静，只剩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p>

马车进了胡同里，又有一扇门悄然开了。</p>

跪坐在正堂中念佛的僧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佛经，抽了三根香，供奉给了堂上金身的释迦牟尼佛像。随后起身让下人布置茶水。</p>

“说是二更到，你倒是准时。”僧人淡淡地说，“外面下这般的大雨，看来是入夏了。”</p>

屋檐的灯笼照得暖黄一片，一个高大的人影背着手走出阴影，罗慎远沉默地看着他小几上布置的棋盘，烛火照下的阴影让他的侧脸更加深邃。他低声问：“今日还是解棋局？”</p>

僧人摇了摇头说：“师父临走的时候说过，棋局上你的造诣已经太深，我不能应对了。这是盘残棋是我陪一位姓程的施主下的，你看看他的走法该作何解。”</p>

罗慎远坐下来，拿了僧人所执的黑子，指尖摩挲着棋子思索片刻，略一看全局就放了子。</p>

僧人看到他的落子之后笑了笑，合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位程施主倒是能与你一较高下。”</p>

罗慎远淡淡道：“程二公子少年中举，他也是心智超凡。”</p>

“若不是你三年前被意外所伤，也该如他名扬天下了。”僧人说。</p>

罗慎远只是一笑，并不说话。</p>

僧人声音一低，表情变得有些落寞：“师父留了一个问题给我，让我每次见到你都要问。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了，你的回答应该是不会变的。如此的话，师父的遗愿你不必再遵守，以后可以不来了。”</p>

罗慎远沉默了一下，他说：“道衍师兄，你不必自责。我知道自己的性子……是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他眼中冷冰冰的，顿了顿才说，“我的确是冷酷暴戾，你教我念再多的佛经都没有用。”</p>

僧人叹道：“这些年来，也只看到你对家里那位嫡出的妹妹不同些。就是她重伤于你，你竟也没有做什么。”</p>

听到僧人提起宜宁，罗慎远就想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长案上委委屈屈地练字。</p>

他走的时候还给她留了一本字帖，让她好好练字。也不知道现在练得怎么样了。</p>

他出门在外几日，倒是真的有些想念那个小小的孩子了。她时常跟在他身后，迈着小短腿努力跟着，小心翼翼努力地讨好他，又生怕自己做得明显了，叫他看出来了。</p>

其实这些小把戏，罗慎远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他一直没有说过。</p>

“她……还太小了。”罗慎远说，语气也轻柔了一些，“虽然顽皮，倒也可爱。”</p>

回廊外还是大雨滂沱，屋檐下一道雨帘隔开漆黑的雨夜，让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寂静。下人端了姜汤过来，道衍接过姜汤递给罗慎远，说：“喝了便走吧，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也不会在这里了。”</p>

罗慎远接过姜汤，看着碗底淡黄的姜丝，一饮而尽。</p>

“道衍，那便再见了。”他披上了斗篷，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走进了雨夜中。大雨很快淹没了他高大模糊的身影。</p>

道衍闭上了眼叹息了一声，师父，也不知道你这般是对是错。</p>

屋子里还响着木鱼的声音。一声，两声。</p>

罗家里，外头是泼天的大雨，乔姨娘披着衣靠在迎枕上，却睡都睡不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