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0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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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p>

他坐在阴影里, 懒散又悠闲。云淡风轻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固执地留在过去的阴暗天地里，不想出去，也不准旁人走进去。</p>

沈茴站在裴徊光面前, 愣愣的。</p>

口中梅子糖吃尽, 裴徊光这才抬抬眼，看向好似被吓傻了的小皇后。</p>

“吃糖吗？”他问。</p>

沈茴摇了摇头。</p>

裴徊光将递糖的手收了回来, 自己把糖吃了。他将手搭在扶手上, 站起来。他本就身量极高, 身后的灯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站起的身影照得巨兽般朝沈茴笼罩下来。</p>

沈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p>

裴徊光并没怎么在意沈茴的小动作, 他经过沈茴身边，径自走向桌子。他掀开食盒的盖子, 瞥了一眼里面的菜肴。</p>

沈茴快步走过去, 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摆出来。</p>

水煮青豆、干豆腐丝拌黄瓜、炒青笋、凉拌鸡丝，还有一份银耳粥。</p>

“我问过了，这些都是掌印喜欢的。”她将筷子递给裴徊光, 待他接了，自己也拿了筷子坐在他对面。</p>

沈茴看着裴徊光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 她小口咬了一块笋块, 试探着开口：“掌印的父亲一心栽培，他若知道掌印如今的风光……”</p>

沈茴忽然住了口。她忽然意识到这话未必对。</p>

裴徊光的唇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来，他看着沈茴, 漆色的眸子染上几分兴奋。他说：“老东西死了, 是被咱家气死的。他听说咱家做了阉人，吐了好大一口血，小命呜呼。啧。”</p>

沈茴望着面前的裴徊光, 忍不住发抖。她还记得裴徊光上次认真警告她——只有他自己能骂老东西，别人必须对他父亲敬重。</p>

沈茴迷茫。</p>

她不懂。</p>

她真的不懂眼前这邪魔人的心思。他在恨他的父亲吗？恨得那样恐怖！可偏偏又只准自己恨，旁人不能说他父亲半句不好？</p>

沈茴努力稳了稳心神。她想着一个人的母亲总能唤起内心的柔软来，她便问：“那掌印的母亲呢？”</p>

“当然是死了。”裴徊光口气随意。他吃着青豆，每一粒都夹得稳稳的。他本来想说他母亲不想受辱自缢而亡，可那些人连她的尸身都不放过，将她做了人彘。</p>

可这吃饭呢，他还是别说了，怕这小皇后倒了胃口吃不下去。</p>

沈茴望着裴徊光，蹙眉思虑。她以为自己在努力琢磨，其实脑子里很空。</p>

“娘娘不必试探了，咱家孑然一身，没有亲人在世。狼心狗肺阴险无情没有半点善念，所以连友人也无。唯一走得近的，只是几个巴结上来喊干爹的。”</p>

裴徊光放下筷子，去拿凉茶。</p>

沈茴忽然握住他的手。</p>

裴徊光抬眼，望向沈茴。</p>

“那掌印想不想有家人？”沈茴拉过裴徊光的手贴在她的唇上，“掌印想不想本宫成为陪着你的家人？每日相见，每日都在一起，永永远远，一辈子那样久。直到我们某一个人死去才会终止。”</p>

她的唇贴着他的指背，随着她说话，柔软的触觉温柔黏着他的手。</p>

裴徊光却只觉得可笑。他冷笑了一声，问：“娘娘又想要什么？”</p>

想要什么？想要巫兹人不要再肆意妄为，想护卫那些无辜的宫人。可是她该现在说出来吗？她若现在说出来，她的情话就变得那样虚伪。可若她不说出来，他难道猜不出来吗？</p>

裴徊光挣开沈茴的手，拿了凉茶来喝。</p>

沈茴再开口：“我想，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他的好。即使暂且不被人知晓，也不会不存在。”</p>

裴徊光有些不耐烦：“娘娘说话能不能直接些？”</p>

沈茴便认真地说：“是。我有事情来求你。刚刚说的话，我知你听了不信只觉得满满算计。那倘若我努力去试一试呢？倘若我尝试着努力将掌印放在心上，把掌印当成家人来看呢？”</p>

裴徊光嘲讽地瞥她：“娘娘是拿不出赌注了，把真心拎出来用用？娘娘以为咱家会信吗？”</p>

在裴徊光眼里，沈茴和那些巴巴凑上来喊他干爹的小太监们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一个“利”字。</p>

真心？</p>

讲什么笑话呢？</p>

有人会爱吃屎吗？哦，傻子兴许会喜欢。</p>

有人会对他这样的人真心？那除非对方也是个傻子，傻透了那种。</p>

更何况，裴徊光也不稀罕。</p>

他起身，走到沈茴身侧，强势地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着她：“娘娘少看些情情爱爱的戏本子，咱家对娘娘的真心不感兴趣。”</p>

他扯开沈茴的外衣，抓了几颗碗里的冬枣，赛进她的心衣里。</p>

“咱家只能娘娘的身体有那么点兴趣，记住了吗？”</p>

冬枣有一点凉，沈茴忍不住颤了下，她咬唇，说：“记住了。”</p>

“这就对了，”裴徊光又放缓了语气，慢悠悠地拖长腔调，“娘娘已经多次坏了咱家的好事，不要再让咱家破例了。记住了吗？”</p>

“记住了。”沈茴垂着眼睛，浓长的眼睫将眼里的情绪尽数藏起。</p>

裴徊光垂眼看她，忽然很想看她的眼睛，弄清她这一刻眼睛里的所有情绪。可是他忍了下来。</p>

又过了一会儿，他等将沈茴心衣里的冬枣拿出来，一粒粒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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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日，巫兹人的恶行越演越烈。</p>

他们已经不满足苛待欺负宫中的宫女、内宦，甚至对宫妃下手。</p>

“昨晚陛下喝醉了，下令召了几位嫔妃过去。原来是哒古王让自己的两个妾奴伺候陛下。陛、陛下就让婉才人和刘美人去服侍哒古王……现在很多大臣在大殿前跪着……”禀话的宫人声音低下去。</p>

沈茴手一抖，捏着的绣针扎了手。</p>

“还会有比他更混账的帝王吗？”沈茴颤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