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1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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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p>

夜深了, 各宫却很多人没能安眠。皇帝的卖妃之举显然不是一次而已，妃子们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想着明日又会是谁被皇帝身边的人带走。</p>

会不会是自己？</p>

未入宫前, 就算知道皇帝的种种荒唐恶行, 就算知道深宫如海, 可总觉得宫中至少衣食无忧, 身份尊贵。</p>

是啊，的确身份尊贵。</p>

珍馐美食, 华袍在身。</p>

可华美的衣袍穿在身上, 也未必就是个人了。</p>

丽妃带着贴身宫婢, 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去看望山音。</p>

“谁呀？”小太监打开门, 见到是丽妃, 赶忙哈腰行礼：“娘娘吉祥。”</p>

“你们主子可歇下了？”丽妃询问。</p>

“没呢。”小太监挠了挠头，“主子最近都睡得不太好。”</p>

小太监将路让开，给丽妃引路。</p>

丽妃还没进屋，就听见了屋子里山音的咳嗽声。</p>

小太监通报了一声，屋里的宫女赶忙将落了锁的房门打开，请丽妃进来。</p>

山音倚靠在床头。虽是炎热的夏日，她腿上也盖着厚厚的棉被, 身上的寝衣也很厚。她望着丽妃走进来，欲言又止。</p>

“今日觉得如何了？”丽妃走到床边，在小宫女搬来的绣凳上坐下。</p>

山音叹了口气，说：“你来我这里做什么？看笑话吗？”</p>

丽妃让宫婢将手里的药交给山音身边的宫婢，说：“阿音，这是我让钱太医又拿来的药。你先吃着。他也不敢一次性拿太多，只能这些了。等这些药吃完了, 我再帮你想想办法。”</p>

山音眼睛有点红，她苦笑一声，说：“以前在胭脂巷里，那些个客人常常拿我和你比较。若评个什么美人的，我也都评不过你。好不容易有一日，你忽然不见了踪影。没人再压我了。”</p>

说了这几句，山音又开始小声地咳嗽起来。她的宫婢立刻给她端了杯水来。她喝了两口觉得好些了。</p>

“没想到你进了宫，成了妃子。也没想到，我也进宫来了。”山音低着头，转着手里的杯子，“更没想到，我沦落到这个样子，只有你还记得我。没想到……你这样的人还会关心人。我对你又不好。”</p>

之前山音受宠时，没少在丽妃面前炫耀。</p>

眼泪掉下来。山音飞快地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笑着说：“走吧。离我远点。别把这脏病也染给你。”</p>

以前在宫外的时候，丽妃只是知道山音这个人，了解得并不多，更是不知道山音会把她当成假想敌。后来在宫中见到山音，她慢慢感觉到山音对她敌意。</p>

可是丽妃并不在意，毕竟因为出身，在宫中的女人就没有一个看得起她的。</p>

“病得这样重了，少说几句吧。”丽妃淡淡笑着。</p>

山音，何尝不是另外一个自己？</p>

虽然山音受过宠，可是入宫时间太短了。本就是那样的出身，皇帝的宠爱不再，她又染了脏病，当真是奴才都可欺。太医馆的人也都不愿意过来给她看病。</p>

丽妃好歹在宫中的时日长些，而且是裴徊光送进宫的人。即使不再受宠，就算被旁人躲避、冷待，倒也不至于被欺凌。</p>

“我八岁就被卖了，从那个时候就学着怎么讨男人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啊？谁不想干干净净地活着。”山音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哭着。</p>

随着她的动作，袖子向下滑落，露出胳膊上的病斑，还有鞭打的痕迹。</p>

丽妃愣了一下，问：“谁打你了？”</p>

山音手忙脚乱将撸下袖子，不想被人看笑话，慌张地说：“你走！你走！”</p>

她不想，她不想说那些被奴才欺凌的事情。</p>

宫婢端着药进来，小心翼翼地说：“主子，该喝药了。”</p>

山音苦笑：“喝这些药有什么用？治不好的，根本治不好的。活着还不如死了……”</p>

这药，的确治标不治本。</p>

这病倒也不是一定治不了，效果更好的药，不仅昂贵，还十分稀少，并不容易得到。如今山音这样的境地，自然是得不到的。她也不是没想过去求皇帝。可是皇帝和她以前在青楼接待过的嫖客并没有什么两样。</p>

当然了，就算是效果最好的药也未必一定能治好。就像皇帝，他用的药自然都是最好的，谁能想到他的病会越来越重。</p>

“我会给你想办法的……”丽妃蹙着眉。</p>

丽妃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她的侍女不解地摇头：“娘娘，您又何必管她呢？奴婢瞧着她可没有半分知恩图报的意思。”</p>

哪里需要她知恩图报。</p>

救她，何尝不是救自己。</p>

丽妃望着夜幕上高悬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p>

·</p>

沈茴醒来时，裴徊光已经醒了。不过他还没有起，合目躺在沈茴身边。听着沈茴挪蹭着醒来，裴徊光才睁开眼睛。</p>

沈茴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目是裴徊光微微散开的衣襟。她慢吞吞地将裴徊光的衣襟扯得更开一些，然后凑过去，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软绵绵地蹭了蹭。</p>

不再担心将她吵醒，裴徊光这才敢身后摸摸她的头。</p>

“把合欢鸠毒还给我吧。”沈茴的脸曾经埋在他的胸膛，声音又软又闷。</p>

裴徊光感受着锁骨上传来的舒服柔软，他拢弄着沈茴的长发，缓缓开口：“这毒不好，娘娘不必费那么大心思。想咱家死的时候，直接喂咱家一杯鸠毒便是。”</p>

只要是你喂的。</p>

沈茴低低地笑起来，柔软的气息拂在裴徊光的锁骨。她用手指头勾住裴徊光颈上的红绳，将垂落到一侧的黑玉戒寻到，轻轻套在小手指上摆弄着。</p>

困倦稍散，沈茴在裴徊光的怀里仰起脸来，眯着眼睛深深望着他：“这毒怎么不好了？喜烛一摆，红衣结发，双腕相缠，交杯毒酒，共赴黄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