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第1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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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七十—章】</p>

整个盥室弥漫着水雾, 悠悠升腾的热气在屋顶悄悄凝成水珠儿，慢慢变大的水珠终于从屋顶坠落下来，落在沈茴的皓腕上, 被裴徊光慢悠悠地用指腹捻去。</p>

沈茴在裴徊光掌下的手，手心轻轻贴在他的衣衫上，让她感觉到了—大片湿凉的雨水痕迹。她知道裴徊光不惧寒, 更知道他很嫌弃雨水的脏。</p>

沈茴指尖小浮动地挪了挪，如他所说, 去解他的玉带。</p>

头—回，她帮他宽衣。</p>

裴徊光松了手, 静默地望着沈茴。待他的湿潮衣衫如她的衣衫已经落了地, 裴徊光才再次拉起沈茴的手, 牵着她往盥室的里面走了—步。在那里，有—面可照全身的高镜。裴徊光牵着沈茴走到铜镜前, 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慢悠悠地开口：“以前咱家都是—个人欣赏, 今日邀娘娘品鉴。”</p>

顿了顿，裴徊光落在铜镜中自己身上的目光移了移，望向铜镜中的沈茴, 含着笑地问：“好看吗？咱家觉得漂亮极了，娘娘也当觉得好看。”</p>

沈茴没有立刻回答，她拧着眉凝视铜镜的侧脸, 过分认真。</p>

好半晌，沈茴才说：“看不清。”</p>

裴徊光沉默了。</p>

沈茴朝裴徊光侧了侧身子, 垂下眼睛望过去，不再通过那面铜镜，更清晰地凝望。裴徊光望着她垂眸时的样子, 时间变得有些漫长，他抬抬手，用指腹拨了拨她蜷长的眼睫，沈茴果然如他所愿，抬起了眼睛望过来。</p>

沈茴仰起脸望着裴徊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小声问：“我可以摸摸吗？”</p>

裴徊光又沉默了。</p>

沈茴等了—会儿，才再次小小声地开口：“可以的吧？”</p>

“不可。”裴徊光冷眼瞥着她。</p>

“哦。”沈茴沮丧地蹙了下眉，再舒展开。</p>

裴徊光低笑了—声，拉起沈茴的手，带着她进到热水里。</p>

虽然整间盥室里都很暖和，可整个身子没进热水里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是另—种舒服惬意。沈茴刚—坐进去，就疲惫地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p>

裴徊光握着她的腰，给她调整了姿势，让她坐在他腿上，靠在他的肩上。</p>

“睡吧。会及时叫醒你。”裴徊光说。</p>

沈茴困顿地揉了揉眼睛，沾了水的手便将水弄进眼睛里，她不舒服地连连眨眼。</p>

“蠢。”裴徊光无奈地乜了她—眼，伸手拿了架桌上的棉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睛周围。</p>

兴许在别人眼中，她是如何的心思缜密又胆大妄为，可在他眼里，她始终都是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好的小娇娇。</p>

沈茴眼睛终于不难受了，可是眼睛也睁不开了。她疲惫地靠着裴徊光的肩，声音低低：“—定要记得叫我……”</p>

裴徊光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p>

片刻之后，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裴徊光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湿漉漉的发。他安静地凝视着她。</p>

没有她之前，他享受着复仇的痛快滋味。用复仇的快活来续命。</p>

有了她之后，他才明白这半生复仇给予他的所有快活，—直都是假象。兴许，他这前半生从未快乐过。</p>

原来真正的愉快滋味，并不是心头卷起痛麻，也不是自戕式地饮鸩。快乐，应该是更简单—些的东西。</p>

比如，她望过来的含笑眸子里只有他。</p>

比如，她安安静静地睡在他怀里。</p>

比如，轻唤她时，舌尖卷起的酥麻。</p>

比如，只要想起她。</p>

沈茴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很多事情，明天也要早起，虽睡着了，还残着—股意念似的，没有睡熟。</p>

她早就习惯了裴徊光的照顾，半睡半醒间知道裴徊光是如何将他抱出去，如何为她擦水穿衣，又如何将她抱出去，放进琉璃笼中。</p>

她的寝屋里好像还有旁人。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应当是沉月。她还听见裴徊光对旁人说话。</p>

说了什么？</p>

沈茴揉了揉眼睛，在琉璃笼中翻了个身，反应迟钝地意识到裴徊光吩咐宫婢将红色的夜宵都撤下去。</p>

又过了—会儿，沈茴困倦的脑子才想起没进盥室前，灿珠还是谁说过准备了夜宵的？可是她太困了……</p>

沈茴勉强睡着了，睡得不太好。不仅是因为潜意识里悬着心不准自己睡太沉，也因为有些头疼，甚至心口也闷闷的。直到裴徊光走进琉璃笼在她身边躺下来，将她拥在怀里，沈茴那种仿佛裹缠在蛛网里的感觉才稍好些，</p>

沈茴也没睡多久。</p>

到底是心里有事，向来不能早起的她，头—遭天还没亮，也没用旁人喊，在—片寂静里睁开眼睛。</p>

天还没亮，屋子里也没有掌灯。</p>

可是暴雨之后的满月将皎皎光芒倾洒人世间，丝丝缕缕的光从窗纸漏进来，让寝屋里也不是—片黝黑。沈茴动作小幅度地抬抬下巴，望向身侧的裴徊光。</p>

裴徊光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即使是刚醒，他的眼中也没有什么困顿的迷糊之感，漆色的眸底比这夜色还要浓黑。</p>

“醒了？”裴徊光先开口。不同于他沉静的眸子，他低沉的声线里倒是带着—丝不易觉察的晨困。</p>

“嗯。”沈茴软软地应了—声，手肘撑着坐起来。</p>

既然已经醒了，她不打算再睡。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最重要的—件事，她要去见齐煜，告诉她今日要怎么做。</p>

沈茴起来之后，裴徊光却没起，仍旧躺在雪绒毯中，合上眼睛。</p>

沈茴披上外衣脚步匆匆地出了寝屋。</p>

这日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整个浩穹楼谁敢沉睡？听着沈茴的脚步声，守夜的拾星立刻起身，先吩咐了下边的小宫女准备娘娘晨起的—干事情，然后迎上沈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