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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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和被迫停下来, 回了一礼，“宋兄，祝兄。”</p>

宋昭清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兄一个人吗？”</p>

沈羲和还带了一堆行李，“我一个人。”</p>

宋昭清拍了一下手, “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职下职，吃饭可以去翰林院的饭堂, 也有个伴。”</p>

沈羲和迟疑地点了点头。</p>

祝修远问：“沈兄可用帮忙？”</p>

沈羲和：“不必, 我一个人可以。”</p>

沈羲和既然说不用，那就不勉强了, 祝修远告辞，宋昭清也离开了。</p>

三人先后进了官舍, 仔细打扫了一遍, 沈羲和打扫得细致, 想以后顾筱也会住进来, 他白日上职, 这里离街市又远, 顾筱不跟着他才好。</p>

他现在是一个人，以后才不会。</p>

只是习惯了喜欢的事, 顾筱不在，沈羲和怎么也习惯不了。</p>

————</p>

沈家</p>

陈氏发了面，她把手洗干净, 从厨房出来，“娘, 三郎走了，小小呢？”</p>

周氏点点头，“小小去街上了, 三郎明日上职，一直待在家里干啥，早点去早点把官舍收拾好，沐休回来吃顿饭就行了。”</p>

陈氏笑着道：“三郎舍不得小小。”</p>

周氏知道，正是知道才不让顾筱跟着去，男人不知道心疼人，成日做饭容易似的。</p>

都在盛京，想见了肯定会回来见的。</p>

“忙去吧，”周氏叹了口气，回屋看三丫了。</p>

顾筱在街上转了两圈，然后去了多宝阁。</p>

正好从襄城送来了新首饰过来。</p>

十几对桃花花瓣的耳钉，还有桃花花苞的璎珞坠子，桃花手串，襟步……粉白相交，像是把春日戴到身上一样。</p>

迎春花已经谢了，多宝阁也不卖了，现在桃花开的正盛，油纸伞，折扇，团扇上面都是桃花。</p>

连套娃麻将牌上面也是。</p>

整个多宝阁都春意盎然。</p>

连着几日，多宝阁生意都好，诗词书本卖的最好，再加上首饰，赚了不少银子。</p>

张绪人逢喜事精神爽，沈羲和考上状元，比他自己考上还高兴。</p>

虽然他考不上，但就是这个意思，“小东家，首饰还得多来一些，没几日就卖完了，真是想不到，陶瓷首饰这样好卖。”</p>

顾筱点点头，把账本对了，“等阵子桃花谢了，就可以出新花样了，梨花海棠……”</p>

都是极好看的，时时出新花样，买的人才多。</p>

张绪：“是得出新花样，这几日看别的铺子，也有仿物。不过多宝阁名声打出去了，又有永生花羊毛毡这些难仿之物，影响才小。”</p>

推陈出新这四个字放在哪里都不过时，像套娃，麻将牌，象棋，买一套回去就能仿，还在多宝阁买，看重的是多宝阁的名气。</p>

跟在后头喝汤拦都拦不住，只要不犯到眼前来，张绪就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顾筱也是这个意思，只要仿的追不上新的，多宝阁就是独一份。</p>

张绪哎了一声，“小东家，咱们可有一阵子没出过新东西了。既然沈公子已经考中了，小东家是不是有闲空……”</p>

都等着多宝阁出新物件呢，就那么一两份，谁都想要。</p>

顾筱：“我知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想好做什么了。”</p>

张绪身体前倾，耳朵支楞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做什么？”</p>

首饰，雕刻，扇子，灯，伞，……这些都做过了，再做不过是换个花样。</p>

顾筱笑道：“天机不可泄露。”</p>

她要去香料铺子看看，再去布庄买些棉布棉线还有染料，还有打新的模具，等做出来就知道了。</p>

倒不是新奇东西，取了个巧字罢了。</p>

顾筱和张绪说完，便去街上，她去了街上的香火铺子，这里多卖朱砂黄纸佛像观音像，当然还有檀香白烛之类。</p>

顾筱要买的就是蜡烛，当然杂货铺子里也有卖蜡烛的，就是没有这里卖的质量好。</p>

她想做的，是香薰蜡烛。</p>

把蜡烛做成水果形状，或是当今琉璃盏，瓷器里，定会很好看，所以顾筱一下子买了不少。</p>

她又买了一盒檀香，留调香薰用，给了银子，顾筱安静等伙计把东西包好。</p>

香火铺子人来人往，倒有几分人烟鼎盛之意。</p>

生意好不是因为别的，恰是因为盛京城里的夫人，不管年纪大小，几乎都在院子里置一个小佛堂。</p>

从晨起到日暮，祈福诵经，久而久之，香火铺子的生意也好起来了。</p>

至于为何安置福堂，今生有无做过亏心事，那便只有天知地知自己知。</p>

伙计热情地招呼客人，常来铺子买东西，他都能叫出名字来，“徐夫人，新到了洒银纸和白烛，这位姑娘，东西拿好。”</p>

顾筱点了一下头，下意识看了旁边贵夫人一眼。</p>

一身淡紫色的袄裙，裙摆上就星星点点的绣花，极为素净，头发挽着，攒了根白玉钗，耳朵上坠着泪滴形状的玉珠。</p>

顾筱心想，这位徐夫人身体应该不是很好，脸白的跟纸一样，身上一股檀香，倒是很好闻。</p>

徐夫人旁边还跟着一位姑娘，容貌温雅浅淡，脸上笑意柔和，正是张灵药。</p>

张灵药稳稳扶着徐氏，今日天气好，正逢抄写佛经的洒银纸用完了，才出来一趟。</p>

徐氏：“要三刀洒银纸，三刀洒金纸，咳……十根白烛，一盒檀香。”</p>

徐氏掩着帕子咳了两声，“就要这些，劳烦了。”</p>

说完，徐氏拍拍张灵药的手，想让她别这么紧张，她虽然身子不怎么好，出来一趟还是使得。</p>

可一转头，就见到了一个姑娘，提着东西，从她身旁经过。</p>

她穿着身淡绿衣裳，就跟早春里嫩生生的绿叶一样。</p>

徐氏看不清她面容，但不知怎么地，愣登了好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眼前一片模糊。</p>

顾筱实实在在吓了一跳，她停下来问了几遍，“夫人没事吧。”</p>

张灵药也吓到了，“母亲，您没事吧。”</p>

后面跟着的丫鬟也慌了神，这要出了事，她们是得挨板子的。</p>

徐夫人摇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我有迎风落泪的毛病，吓到姑娘了……”</p>

顾筱摇头说没事，“那我先走了。”</p>

盛京这地方，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有来历，惹不起也惹不得。</p>

徐氏按着胸口，她这是老毛病，见到这个年岁的姑娘就会想起走丢的女儿。</p>

都这么多年了，找也找了，来国公府认亲的大有人在，要么不是，要么就是打着认亲的幌子骗钱。</p>

对徐氏来说就是拾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p>

这都十四年了，相貌变了，便是小小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了。</p>

张灵药叹了口气，她握紧徐氏的手，“母亲，您当心身子。”</p>

徐氏精神恍惚，回国公府又病了。</p>

上元病了一次，三月十七病了一次，眼见刚好，这下又病了。</p>

英国公去正院看徐氏，满屋的药味。</p>

徐氏睁开眼，半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人是谁，这些年她眼泪流干了，眼睛也废了。</p>

“你下职了……”</p>

英国公坐到床边，给徐氏掖了掖被子，“你身子刚好，怎么又出门，以后买什么有下人……”</p>

徐氏偏过头去，“那是给小小诵经祈福的，得我亲自买。”</p>

英国公无话可说，“下次我去，你安心在家里养病。”</p>

徐氏没说话，她愣愣地看着窗外，眼泪从眼角滑下来。</p>

春日好天气，阳光真好。</p>

“国公爷，你再找一次，今日我在祥缘阁见到了个姑娘，穿着绿色衣衫，灵药也见到了，你好好问问，好好找找……”徐氏声音梗塞，她实在是放不下。</p>

倘若实在是找不到，她就去下面找，下面等。</p>

英国公胸口发闷，“我知道，你且安心养病，别让孩子们担心，铮儿还小……”</p>

徐氏闭上眼，费力翻了个身，人心如灯火，她大致能猜到结果，那个姑娘有家有室，又住在盛京，不可能是的。</p>

张灵药在小厨房看着药，然后英国公便过来了。</p>

“你母亲在祥缘阁见到的那个姑娘长什么样？”</p>

张灵药仔细回忆了一遍，“柳眉杏眼，鼻子小而挺，嘴巴红红的小小的，样貌很好。”</p>

英国公问：“她可像你母亲？”</p>

徐氏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眉眼就和画一样，像是淡水墨。</p>

那位姑娘像春景，看着并不像，可若是徐氏没生病，兴许也是这样的。</p>

张灵药知道英国公为何这样问，徐氏病了，有一点希望，哪怕一点点都是好的，就能拉着人往前走。</p>

张灵药点了点头，“我看挺像的，父亲您去问问，我也可以打听打听。”</p>

英国公点点头，打听了一遭，才知道那个姑娘姓顾名筱，是新科状元沈羲和的未婚妻。</p>

徐氏费力支起身子，“哪个小？”</p>

“是竹子头的筱，五年前和沈羲和订了亲，家原住广宁县宁海村，父母俱在，生辰是七月十三，是被家里人卖到沈家的……”</p>

徐氏问：“她今年多大？”</p>

“过了生辰才及笄。”</p>

也是十五。</p>

徐氏升起希望，又变为失望，“你派人去广宁县宁海村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国公爷，我想见见那个姑娘……”</p>

“即便她不是我的小小，那也是被卖到沈家的，好好的姑娘，她家里人对她定是不好……你派人去查查……”徐氏声泪俱下。</p>

英国公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p>

————</p>

倒是顾筱，对此一无所知。</p>

她买了白烛檀香之后，又去布庄香粉铺子买了棉线染料香料回家，准备做香薰蜡烛。</p>

最常见的便是把蜡油染色，装在一寸高一寸宽的瓷瓶琉璃瓶里。</p>

要想做出花样，那就做模具，把染了色蜡油灌进去，扯棉线，做成水果和小动物形状。</p>

前一种简单，后一种考验染色技术和木雕功底，尤其是渐变色的地方，更要小心。</p>

顾筱做了一个多时辰的蜡烛，就去厨房准备晚饭了。</p>

大米粥，葱油饼，咸鸭蛋，炒青菜，还有一道菜干蒸炖五花肉。</p>

这顿饭简单还香，一家人吃的极为满足，吃完，沈大娃抹了抹嘴，“小叔晚上吃什么？”</p>

周氏：“他爱吃啥吃啥，你管这揍啥。”</p>

沈大娃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担心小叔嘛。”</p>

“担心你去官舍陪他去，竟说这些没用的。”周氏把剩下的饼和菜放碗柜里，现在家里都能剩下饭了，剩下的明天早上吃。</p>

这要是沈羲和在家，正好够吃。</p>

刷碗自然是陈氏她们的活，周氏道：“大郎你抓点紧，赶紧把桌椅打好，好快点做生意。”</p>

沈大郎应了一声，心里忧心幼弟，也不知道在官舍好不好。</p>

————</p>

不是很好。</p>

这片官舍许久未住人，屋里有蛛网尘土，呛人的很。</p>

沈羲和挑水，打扫，买米面菜肉，一直忙到天黑。</p>

夜幕降临，左右都亮起豆灯来，沈羲和站在屋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p>

考了状元，还不如没考呢。</p>

他愣着神，忽然听见几声敲门声，沈羲和打起精神开门，一看，果然是宋昭清和祝修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