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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斜自眼见凤冠落地那一刻,就没有再动作,眼内无波,似乎很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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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殇似是这才反应过来旁边有人,听到宣王的话,他回身粲然一笑,“做什么?父王,我做了什么?”</p>
他依旧笑,“反悔?我就是反悔了,父王该怎么办呢?不过,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笑止,“有什么能难得住父王呢?”他声音骤冷,“就像父王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我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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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剧颤,沉默了许久,风刮得他满眼干涩,他软下声来,“殇儿,还记得父王对你说的话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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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笑的血统吗?”宣殇冷笑,别有深意地道:“父王以为,我嫁给左斜,你就能得到自已想要的吗?”说时,他越过宣王,看着不远处的左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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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宣王敛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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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殇看着左斜,嗤笑一声,不语,转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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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儿,你和左斜联姻,是为了两国和平共进,你看看这千千万万的百姓,你就不为他们想想吗?”宣王的声音远远传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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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殇驻足,“父王,您到此时还不明白,一国之盛,在于兵,在于民,在于治。而不是绞尽脑汁地去寻求他国的庇护,更何况,是和一条狡猾的狼做交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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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知他是狼,就该知狼的凶残。”宣王疲惫地道:“你今日悔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该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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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寿机灵,在看到宣殇因宣王的话而有些动容之时,“咚”地一声跪下,俯首贴地,“公主!请您三思,请您为宣室的百姓想想!公主三思……”他大声叫,叫得凄惨,叫得悲痛欲绝,叫得震撼人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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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百姓纷纷随着他跪下,神圣的悲鸣随着一个接一个加入的人响彻云霄,“请公主三思,请公主怜悯吾等,望公主开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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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儿,你是宣室的公主,自小受万民拥戴,这是你欠他们的恩,是你的责任,是你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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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殇双眼模糊,什么都看不到,耳中只留下请求和悲鸣,像巨大的浪潮,非将他淹没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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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用悲惨,来逼迫他。他宁愿他们求着他上战场,求他用自已的命,来护他们周全,用他的血换他们的血。可是不是,他们求他嫁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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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没有知觉了,宣殇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毫无目的地走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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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寿欲扶,被宣王拦住,“让他冷静会儿,找人跟着,但不要靠近。”看了眼地上的凤冠,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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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走了多久,宣殇脑海终于获得一丝清明。身旁很安静,安静得让人贪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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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了墙壁一会,又继续往前,只是这一次,有什么不一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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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声,对那个看不见的影了,“不许跟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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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这般情形,小埋当然不会乖乖听命,宣殇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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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否则,即便变成鬼,我也不会再见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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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跟随宣殇的人回来,在萧寿耳边说了什么,萧寿脸色大变。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进殿里,“王上,公主在城楼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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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百姓,有忧心者,有看戏者,唯一一致的,是他们的目光,齐落在城楼边上那一缕红裳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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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黑的发,血红的裳。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迎风招展,相互交织。衬得那单薄的人儿似神似鬼,就是不属于这尘世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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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想法的人吓了一跳,清醒过来,忙道:“这不是隆邑公主吗?他在那处干嘛?”以此甩掉自已荒诞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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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领着一众侍卫匆匆赶来,看见城楼高处的人影,心直提到嗓了眼,“殇儿!你在做什么?快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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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殇回身,灿然一笑,又回过头去,“我就是,来看看夕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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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云笼罩的天空,偶得一丝缝隙,漏出些许阳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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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下来,父王和你一起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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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他幽幽看向他,“父王何曾跟我一起过,我要的,父王夺走,我不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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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不悔婚又怎样,”他眼中尽是清冷凄绝,“父王,儿臣已非完壁之身,左斜王了,儿臣如何嫁得?” 这语一道出,万众惊恐,诸臣面面相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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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脸色骤变,暗如黑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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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是宣室的公主啊。”他看向天边那一丝光亮,继续喃喃,“这是我的责任,是我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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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日,”不知什么时候,他目光中的迷惘全失,变得深不可测,“我便还了这份恩,以我之血,以我之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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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仿佛看到了来自炼狱的无常,手中握着开得艳丽的赤团华,在微笑,却是死亡的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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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便和宣室再无任何关系,即便有,也只有怨!”说完,他笑了,像在迎接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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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儿!”身后,宣邬失声尖叫,“你连姐姐也不要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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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殇回身,眼底浮起最后的苦涩,“姐姐,对不起,唯有你,对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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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扬起裙摆,他后退,仰倒,闭眼微笑,一抹真正的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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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无数的尖叫声,艳丽的红影如同血蝶,坠落而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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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忘记,原本的大喜之日,宣室隆邑公主,一袭嫁衣,以百尺城垣,结束了他的过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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