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阡陌为局，苍生为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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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但越走到后面，路越来越坎坷不平，我和采薇在车厢里都被颠簸得够呛，尤其是采薇，有一次车轮大概是压过一块石头，一下将她颠得跌到下去，额角碰到车板上，都撞红了。</p>

就算不看窗外，我也知道，我们已经出了城门，往郊外走了。</p>

越来越冷。</p>

幸好我早有准备，大概也猜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应该会是郊外，所以特地先让他们在车里准备了厚厚的风氅，采薇给我披上，又把暖炉塞在我的手里，两个人在车上颠簸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阵很轻的马嘶声。</p>

我们的马车停了下来。</p>

老夏回头道：“夫人，到了。”</p>

我点点头，采薇急忙过来扶着我下了马车，才发现周围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下车刚一站定，脚就陷入雪地里，立刻感到一阵凉意。</p>

放眼望去，我们到了一处野地里，周围有山，有冻结成冰的河，四周枯树林立，枝头满满的积雪将那些枯树都妆点得晶莹雪白，如同月宫玉树一般。而在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我们的马车正前方，一骑人马正停在那里，正是一路给我们留下指示，引着我们来到此处的杜炎。</p>

他一看见我们，立刻下马牵着缰绳走了过来：“夫人。”</p>

我点点头，开口的时候，嘴里先哈出了一口白气，倒把我自己逗乐了。我向周围看了一眼：“就是这里？”</p>

“在前面。”他指了一下，前面是一处小山山脚：“拐过去就是，我怕他们看见，没跟过去。”</p>

“他去了多久了？”</p>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p>

“哦。”</p>

我点点头，又拉紧了身上的风氅，慢慢的朝那边走了过去。</p>

这里到底不比城里，地上虽然看起来白白的，平平整整的，但雪地下全都是乱石枯枝，我才走了没两步就拐了好几下，有一下要不是杜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我一定会栽倒进雪地里，万一撞上乱石，可能就不是撞出红肿那么简单了。</p>

杜炎说道：“夫人要小心。”</p>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用鞋底拨开雪，又往前面走了几步。</p>

脚踏进雪地里，吱嘎吱嘎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只是抬起脚的时候，鞋上沾的那些泥浆雪沫让人烦恼，我刚刚往前走了两步，眼看着就要拐过山脚，却突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似乎也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p>

是有人踏着雪过来了。</p>

这样的荒郊野外的，自然不会是什么行人，那么来的人当然是——</p>

我一时也有些慌神，杜炎和采薇此刻都看向了我。</p>

身后就是马车和杜炎的马，虽然周围的林子颇密，但要隐藏这些东西还是不容易，况且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离我们已经不远了。</p>

我想了想，又拢了一下肩头的风氅，索性抬头朝前走去。</p>

采薇一下子急了，压低声音：“夫人！”</p>

话音一落，前方的树林里，已经出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而当他们走过来，一对上我的视线，领头的人立刻僵在了那里。</p>

吴彦秋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你怎么——”</p>

我站在原地没动，脸上的笑容也跟周围的白雪一样的温度，说道：“吴大人，好巧啊。”</p>

他还有些回不过神：“你怎么会在这里？”</p>

“我也想知道，这么冷的天，吴大人又是新婚燕尔的，不在家里呆着，跑到着荒郊野外来作什么？”说着，我走了几步，往他身后看去：“这里是什么地方，让吴大人这么魂萦梦牵的，连新婚妻子都不肯告诉。”</p>

吴彦秋立刻从我的话语里感觉出了什么：“是——金瑶？”</p>

一提起金瑶的名字，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来气的表情：“亏得吴大人还知道，那是你的新婚妻子啊。”</p>

听见我加重了“新婚”两个字，吴彦秋的脸上神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p>

不过，他到底是朝廷重臣，很快就平静了下来。</p>

他说：“是金瑶让你来——她让你跟踪我？”</p>

我淡淡勾了一下唇角：“跟踪？她哪里想得到这一点？她傻，有了委屈只知道折磨自己，但我倒是想问问吴大人，你这么着，又到底是在折磨谁？”</p>

听出我的口气不仅冲，而且带着一丝怨愤，吴彦秋也皱了一下眉头，他侧过头去，对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侍从道：“你们到那边去守着。”</p>

“是。”</p>

那几个人便退开了。</p>

吴彦秋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夫人今天好像气大得很。”</p>

我说道：“吴大人，若你有一个心爱的妹妹，她嫁到夫家之后，被人冷落，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你会不会还笑得出来？”</p>

他的笑容顿时有些僵了。</p>

半晌，他说道：“金瑶——都跟你说了？”</p>

“人受了委屈，要么反抗，要么需要倾诉。”</p>

“……”</p>

“她反抗不了你，除了找我倾诉，她还能怎么做？”</p>

“……”</p>

他站在雪地里，脸上竟也透出了一丝憔悴的神色，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早就说过，她并不适合做我的妻子，我和她，根本就不合适。”</p>

“合不合适，你们已经成亲了。”我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就算再不合适，皇帝也已经给你们赐了婚，既然这一切已经是事实，为什么你不能好好的接受她？”</p>

“我说过，我们不合适！”</p>

他皱紧眉头，加重了口气：“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p>

我的眉头也皱紧了。</p>

但这一次，我并没有立刻跟他争执，只是胸中膨胀的气焰微微让我有些发疼，我努力了许久才让自己的火气稍微的平息了一点下去，然后说道：“吴大人，在你眼里，她永远就只能是当初女扮男装，去酒楼里偷看你的人吗？”</p>

“……”</p>

“你不允许她长大吗？”</p>

吴彦秋道：“我并没有看到她和过去有什么不同。”</p>

我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来告诉你，她和过去有什么不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