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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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侯攻陷王城，一夜之间政局陡变。</p>

国师凤岐善观星象，贪狼于北方夜空耀眼异常，弓矢黯淡欲坠，已是天下兵戎将起的征象。</p>

这一次凤岐睁开眼，并没有睡在自己熟悉的华丽阁床上。</p>

他眼前一片漆黑，眨了眨眼，竟仍看不见一丝光亮。难不成瞎了？他心里暗想，却并不怎么吃惊。他心里知道陆长卿恨他入骨，即使挖掉他的双眼也并不出乎意料。他试图抬手揉眼，却感到腕部沉重，铁链的声音粗重地响起。</p>

断骨之处在镣铐的重压下发出骨头的摩擦声，凤岐登时冷汗满头。他本已无力，如今镣铐加身，更是几乎抬不起双手。</p>

上面有人扔下来几个硬邦邦的东西，随即响起铁栅的刺耳金属碰撞声，光线就消失了。凤岐这才知道，自己并非失明，而是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牢。</p>

苦肉计得逞了么，陆长卿竟没有杀他，凤岐心底有一丝侥幸，伸手去摸，碰到了方才从上头丢下来的东西。</p>

是几个干硬的馒头。</p>

他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此刻腹中饥饿难耐，试着抓了那馒头几次，竟都半途掉落。他一时愣住了，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良久，苦笑着摇摇头。</p>

他竟然连一个馒头都拿不动了。</p>

凤岐安静地跪坐，起初觉得耳边太静，渐渐却感到持续的耳鸣，越来越尖锐。他知道这是因为周围太静的关系，于是他用手指轻轻叩击地面，发出有节奏的细微声响，叩了一会儿，耳鸣便被驱散了。</p>

独自在黑暗中，他不禁想起许多往事，想了几件，他便开始努力回忆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一盘盘珍馐在他脑海中一一呈过，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声。</p>

想过了佳肴，他又开始回忆穿过的华服。吃穿上他从来不亏待自己，能享受时便好好享受，而需要断手断脚时也好不吝惜。</p>

凤岐回想了好几番，头晕脑胀，竟有些坐不住了。他缓缓倾倒，忽然觉得喘息有些费力。被镣铐拴着的手脚腕愈发灼烫难忍，他思绪飘忽起来。</p>

玉盘珍馐也好，华服宝冠也好，他都已无法去想，根植于脑海中的，唯有十年前那位凌风独立的故人。</p>

——凤岐，你我有约，此去经年，莫失莫忘。</p>

凤岐一下子惊醒，头顶又传来铁栅开合的声音。这一次光线亮了许久，凤岐的眼睛渐渐适应了，看到一个狱卒顺着绳子下来。</p>

凤岐见此地牢酷似一口深井，唯有上面放绳下来才能进入，绳子一收回，牢底的人便无路可上。这牢名为“井牢”，文王时候的谋逆大臣被关押在此，一生未得出去，终老死成一具枯骨。</p>

下来的狱卒用钥匙打开凤岐手脚的锁，将他绑在绳子上，被上面的人拉了上去。</p>

凤岐脚一沾地，站立不住，头也愈发昏沉。他被两人架着，送进了一处宫殿。进了那宫中，凤岐抬头扫了一眼，庭院里积雪未化。他记得攻城那日下了小雪，飘飘扬扬的很是漂亮。或是后来下大了吧，亦或是这几日又下了新雪，所以才能积得这么厚。他心中淡淡地想，望着雪景格外平静。</p>

殿内，陆长卿乌黑的长发未束，肩上披着青色长氅，坐在桌前默默喝酒。一张冰山玉面，映着白雪愈发皎然冷淡。</p>

儿时这孩子给人印象十分普通，却不料长大了变成个冰美人，骨子里都透着萧疏意味。</p>

凤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被宫人按在他脚边的地上。</p>

陆长卿挥退宫人，却依旧呷酒不语。凤岐觉得他或许是在欣赏自己狼狈的姿态吧。让他好好欣赏也好，自己也不会因此而亏了什么。凤岐勾起嘴角洒脱地想。</p>

陆长卿这时放下酒杯，将面前一大叠奏章丢到凤岐面前，“你可知道这些奏章上写的是什么？”</p>

“全部都是要求将你处以极刑上书。”</p>

陆长卿冷冷讽刺道：“国师，你当初行尽奸佞之事，不知给自己留条后路。如今共王一死，你没了靠山，便是周朝的旧臣也都恨不得将你杀之后快。”</p>

凤岐听了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庆侯答应过，只要我舔净你的靴子，你便饶我性命。你若忘了，我还可以再舔一次。”</p>

陆长卿一下子停止了喝酒，望着这个男人。明明嘴里说着这样无耻难堪的话，语气却偏偏柔和自然。这样的男人，既让人觉得下贱至极，却又莫名给人一种藐视世俗的孤高之感。</p>

“我自然不会食言，”陆长卿收回目光，冷哼一声，“何况让你轻易死了，未免太过便宜。”</p>

他说着，捧出一副青铜面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