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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拿着毛笔,一一指过宣纸上的大字。</p>

沈行雷忍着体内连绵不绝的疼痛,在“凶”“手”“是”这三个字上陆续点头。</p>

眼见衙役圈出了这三个字,张可远捋着胡须,目光不自在地掠过沈银翎,又悄悄瞅了眼屏风。</p>

这要是真让沈行雷指认出沈银翎就是凶手,那可如何是好?</p>

要是他按照律例判处沈银翎秋后问斩,太子不得记恨他?</p>

太后娘娘那边也讨不了好。</p>

早知沈银翎的背景如此复杂,他就不接这件案子了,没得影响自己官途……</p>

他胡思乱想之际,沈行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p>

虽然衙役想请他继续指认第四个字,只是见他咳得厉害,便也只好暂停。</p>

孙妙娘连忙捧来瓷盂:“夫君……”</p>

沈行雷面如金纸,虚弱地冲着瓷盂喘息咳嗽,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p>

血液溅到孙妙娘的脸上,吓得她尖叫着跌坐在地,手里捧着的瓷盂也砸碎在地。</p>

“二弟!”</p>

沈行瀚立即上前检查情况。</p>

沈行雷虚弱地靠在他怀里。</p>

他浑身轻微抽搐,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是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破败的风箱,只能发出苟延残喘的粗重音调,嘴里不停有污血涌出,伴随着浓黑血块,像是破碎的肝脏。</p>

只那一双眼怨毒却还不甘地盯紧了沈银翎,密密麻麻的红血丝似乎要把眼白割裂成无数碎片。</p>

沈银翎迎上他的视线。</p>

心里没怎么害怕。</p>

反倒在想,当时就该弄瞎他的眼睛。</p>

看他还怎么瞪她。</p>

沈行瀚厉声:“叫大夫!”</p>

这几天,他请了神医为二弟看诊。</p>

不求痊愈,只求能让他在提审这天保持意志清醒,以便指认沈银翎。</p>

为此,那神医使用禁药,给二弟开了一剂续命的猛药,像是抽动了他体内所有剩余的生命薪柴,在提审这一天燃烧,维持这一天的意志清醒,虽说之后就会彻底断送性命,但如果能把沈银翎拖下水,沈行瀚认为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p>

如今的沈国公府蒸蒸日上,像是一艘破浪的大船。</p>

而沈银翎就像不确定因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船底凿个窟窿。</p>

作为国公府继承人,他不允许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存在。</p>

他紧紧搂住沈行雷,像是安抚:“二弟,坚持住,大夫很快就来了……没能指认凶手,你也会不甘心的,是不是?阿兄陪着你,再坚持一刻,再坚持一刻……”</p>

他生怕沈行雷晕厥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于是借着宽袖的遮掩,暗暗掐拧他的皮肉。</p>

沈行雷痛到龇牙咧嘴,身子不停战栗。</p>

“夫君……”孙妙娘在旁边啜泣,“夫君,你不能有事啊,帆哥儿还想让你教他骑马呢。”</p>

女人哭得柔弱不堪,令堂上众人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p>

孙妙娘掩在宽袖底下的小脸梨花带雨,然而眼睛里却没什么悲痛难过。</p>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沈行雷会活着回到沈国公府。</p>

活着就活着吧,偏偏还成了个废人。</p>

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躺在床上跟个活死人也没什么差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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