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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翎在漫长的浑沌中,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呜咽,起初他还以为是幻听,后来这哭声越来越密,没完没了,他才?被迫睁开了?眼。
醒来是一片漆黑,他恍惚了?几秒,感觉怀里抱了团东西,软软的,热热的。
啜泣声就是来自这团东西。
其实徐俏哭得很小声,但四周太过?静谧,便显得这哭声异常突兀。
“喂——”他摇了?摇她的肩头,企图阻止这场耳朵的浩劫。
然而徐俏仿佛陷入了魔障,没有理他。
他抬起手,摸索着她的脸,最后碰到了一片濡湿。
他难得好心,替她揩去眼泪,可她的眼睛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泪水汩汩流下,怎么擦都擦不完。
“别哭了。”他将湿漉漉的手在她睡衣上擦了擦,轻声低语道:“再哭眼睛就瞎了。”
徐俏听不见他说话,她宛如溺水者,伸出双手,将他的手臂当作浮木紧紧抱住。
他想抽回手,但没挣开,濒死之人的力量有多大,他现在算是知道了?。
徐俏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呢喃自语,“爸爸、妈妈。”
何家翎微微一愣,忽然想到她之前好像是有说过,她没有爸妈了?。不过?那时他听完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他有爸妈,但于他而言,温榕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目光永远关注着自己,她爱玩乐爱美丽。
直到老了?,美丽没了,享乐的资本也随之消散了,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还有个儿子。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好吃好喝地养着的,所以,她要儿子为她后半生的安生荣华战斗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何自堂,从来只是把他当狗来训,乐了?给他根骨头,气?了?拿鞭子狠抽他。或许他还不如狗,所以他自然不能按照要求,像条狗那样,摇着尾巴去爱戴何自堂。
习惯成自然,他习惯了挨打,习惯了被无视,他以为人都是这样长大的,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对于徐俏的难过,他不能感同身受。但听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都要昏死过去时,他忽然荒唐
地想,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为他掉一两滴眼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而且十分可笑。
他一动不动地任她压着自己的手臂,后来她的哭声止住了?,他的手也麻了。
梦魇了?一夜,徐俏再次醒来之际,头脑还是昏沉的,她漫无目的地望着面前的白墙,发了?好一会儿呆。
屋内很暗,但微弱的晨光顺着窗帘爬了进来,落在一截棉被上,预示着天即将大亮。
隔壁情侣又开始吵吵闹闹,内容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徐俏亲耳听他们从浓情蜜意到如今两看相厌,时间不过?半年之久。
声音一浪盖过?一浪,后来男人摔门走了?,女人扯着嗓子痛哭,哭自己命苦,哭自己眼瞎,哭男人混蛋。
徐俏在哭声中,渐渐知晓,有个怀胎四月的孩子即将消失在这个世上。
她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她生来就容易悲伤怀秋,有时听首歌都会莫名掉眼泪。蒋樟说她感情太过充沛,不会外露,就变成了?哭包,害他三番两次被他妈骂,说他尽知道欺负她。蒋樟简直快要冤死,于是有段时间,他一看到她,立马转身就走。
但这都是早些年的事了?,后来她越长越大,见过?太多的事,眼泪也快流干了。
想到了这里,徐俏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睛肿得厉害,连睁着都费劲,她抬手按了?按眼皮,又软又鼓,就像是被蜜蜂叮了一样,但又没那么刺痛。
徐俏垂下眼帘,看着压在身下的那只手,心头半明半寐,重新审视起自己同何家翎的关系。
朋友是沾不上边的,情人的话更是荒唐。可即便如此,他们仍是在一张床上同眠了?三次,并且还什么都没做,想来真是诡异得很。
徐俏没滋没味地扯了下嘴角,慢慢翻过?身。
没成想,正对上了?何家翎那双凉如水的眼眸。
徐俏不知是不是被他沉默的窥视给吓到了,惊呼声脱口而出。
何家翎扬起眉毛,没好气?地说:“你叫什么叫?”
徐俏捂着胸口,心跳未平,“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两个小时前,
你把我给吵醒了?。”
徐俏以为自己无意间又中伤了他,不由心虚道:“我怎么了??”
何家翎掀起眼帘,“你哭了。”
“你听见了??”
“废话,我还听到你说梦话了?。”
徐俏顿了顿,迟疑道:“我说什么了??”
“你哭着喊着,找你爸妈。”
闻言,徐俏只是淡而无地味地说了?句,“是吗?”
光线从被子上一点一点地爬到了她的脸上,而她另外半边脸,则是藏在枕头里的。
何家翎静静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眼前这人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行?走在阳光下,就是他平日里看到的那样,还有一半只能隐匿于暗处,谁也不知道。
不过?只是转眼之间,徐俏身上那诡谲的气?息便消失殆尽了。她忙不迭地爬了起来,肿着核桃眼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
何家翎揉了?揉酸胀的关节,不经意地瞟了?她一眼,“下次我再和你睡一起,我就是脑子有病。”
徐俏心中腹诽,你确实是有病,但脸上却摆了?个讪讪的笑容,“实在是对不住,我请你吃早饭好不好?算作补偿。”
“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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