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山月浮屠（五）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筵摆在小花厅上。杨伦的两个姨娘跟着萧雯一道摆席。</p>

杨菁在诏狱中染了风寒,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裹着一件厚厚的狐狸毛斗篷，在门前向杨婉见礼。</p>

杨婉问他道：“什么时候再进文化殿。”</p>

杨菁笑了笑道：“杨菁辜负了姐姐,进不去了。”</p>

杨婉点了点头,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一本清波馆刻印的《五贤传》递给杨菁。</p>

杨菁接过来一看，却见著书人上写的是“杜恒”的名字。</p>

“杜恒？”</p>

“嗯。”</p>

杨菁抬起头，“为什么是杜恒，他上月已经病死了。”</p>

杨婉拍了拍杨菁的肩膀,“杨菁，听姐姐说,进不去文华殿也好，在外面干干净净地读书，考明年的春闱。”</p>

杨菁看着书面儿，半晌方抬起头，“多谢姐姐。”</p>

杨婉示意他坐着休息,自己挽起袖子帮着两个姨娘摆席。</p>

萧雯看着席面儿面露犹豫,将杨婉携到一旁道：“我今儿倒惑起座次来了。”</p>

他说着朝跨门外看了一眼，“是不是得将尊位给邓督主让出来。”</p>

杨婉笑道：“嫂嫂叫人拿一个厚实些的垫子给我吧。”</p>

萧雯回头对丫鬟道：“去拿一个垫子。”又问杨婉道：“身上不好吗？”</p>

杨婉摇了摇头正要应话，杨伦已经跨进了花厅,脱下披风递给萧雯，又问道：“点戏了没有。”</p>

萧雯道：“等厂督点吧。”</p>

杨伦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邓瑛,“《千金记》（1）腻了吗？”</p>

邓瑛跨进门内笑了笑，“《鸣凤记》（2）更好一些。”</p>

杨伦看向杨婉,“你想听什么。”</p>

杨婉抱着软垫道：“有没有《伯牙鼓琴》？”</p>

杨伦白了杨婉一眼，“《吕氏春秋》那样的书又不是消遣，这里没有！”说完朝戏台上提声道：“唱《千金记》里《拜将》那一出！”</p>

《拜将》说的是韩信拜将，是《千金记》五十出里的《穷韩信登坛拜将》,在《淮阴县韩信乞食》的后面。</p>

杨伦在三巡酒后，发了性情，红眼击箸，立在厅上附唱了一段《劈破玉歌》。</p>

“韩元帅未得时来至，</p>

在淮阴受袴下，曾被人欺。</p>

河边把钓为活计，</p>

漂母曾怜悯，送饭与充饥。</p>

‘拜将封侯，拜将封侯，</p>

千金来谢你，千金来谢你。’”</p>

歌后，杨伦烂醉，却一直不肯离桌。</p>

杨婉让萧雯和杨菁等人都去休息，遣散了伺候的仆婢，撑下巴守着杯盘狼藉边的两个人。</p>

邓瑛并没有醉，却一直沉默。</p>

杨婉看着杨伦道：“醉成这样，还不如好好哭一场。”</p>

“我没醉！”</p>

杨伦一把掀翻了杨婉面前的冷汤，撑起身对着邓瑛胡言乱语，“邓符灵，你说你怎么就当了太监……”</p>

邓瑛伸手撑住杨伦的胳膊，“因为我邓家有罪。”</p>

“邓家有罪，关你屁事！”</p>

杨伦说着偏偏倒倒地站起来，邓瑛为了扶他，牵扯到了伤处，不禁道：“杨子兮，你坐好行吗？”</p>

杨伦甩开邓瑛的手，啐了一口，“你少管我！”</p>

杨婉一把将杨伦扯回座上，杨伦的头“咚”地一声磕到了椅背上，磕得他更加晕头转向。</p>

“他不管你，就让你死江上了！”</p>

“死江上就死江上!凭什么我要欠他！”</p>

他说完抬起袖子遮住眼睛，“我杨伦这辈子无愧天地百姓，好不干净，为什么非要欠他邓符灵……”</p>

邓瑛抬头看了一眼杨伦，端起桌上的冷酒喝了一口，“我没让你欠我。”</p>

“欠就是欠了！欠得我连我妹妹都保不住！你这么毁她，我这个做哥哥不能手刃你，连骂都骂不出口，我杨伦就是个……”</p>

他说着，响亮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p>

杨婉忙伸手拽住他的胳膊，“你疯了？”</p>

杨伦顶着巴掌印醉眼迷离地看向杨婉，忽然惨声道：“你们都在保我，可是你们两个我却一个都保不住。”</p>

杨婉怔了怔，张口哑然。</p>

邓瑛的声音从杨婉对面传来。</p>

“子兮，在朝为官，能做好眼下那一隅已是很好，官场不能事事周全，你得过你心里的坎。”</p>

说完又端开他面前的酒盏。</p>

“以后少喝点酒，保养身子。”</p>

“妈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