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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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共尉是为了临江王国稳定的大好局面,不得已对黄极忠做出安抚,但眼看着自己成为了那个安抚的代价,全家人眼看着要白死,樗里错心下无尽冰寒滋生,看共尉的眼神,变得无比冷漠、冷酷。</p>
接下来,面对共尉的再三劝慰,樗里错自始至终低垂着头闷不做声,好像已经彻底认命。</p>
对此共尉倒是并不感到意外,他心下无比清楚,樗里错这位大司马是他近两年执意提拔起来的,所有的权势都来自于自己这位王上,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故而眼下那怕心头怨恨,形势不如人,最终也只能低头认命。</p>
安抚了几句后,自觉尽到了王上的职责,共尉挥了挥手,让武信将樗里错送出宫去。</p>
中涓武信扶着樗里错的胳膊,一脸谦恭,低眉顺目,恭恭敬敬向外送他。</p>
樗里错一步一步慢慢走着,眯着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以及漂浮的稀疏淡黄的云朵,轻轻拍打着武信的手,语气幽幽的道:“武信啊,记得你原先不过是江陵城内一名破落户,与人争执,怒而将人杀死,被投入了牢狱。是谁救了你,并且一力提拔,让你得有今日尊荣富贵?”</p>
“完全得益于大人,大人待武信视若子侄,恩重如山。”武信身躯一抖,垂头低声道。</p>
樗里错长叹口气,垂泪伤感的道:“恩重如山就不说了。我已经老了,而今全家又被杀光了,再没有别的亲人。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为我养老送终吧。”</p>
说完,短短一夜间两鬓添了不少银丝的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恢宏巍峨的宫殿,听闻宫殿内再次迫不及待传出的舒心悦耳的乐舞,忽然抱着老母鸡一样肥硕的身躯,“咯咯咯”大笑起来。</p>
他笑得是那么大声,那么用力,直弯下腰去,眼角都笑出了泪来。</p>
在这一刻,樗里错感觉自己的以往就是一个笑话。</p>
在这一刻,樗里错清楚知道,想要报仇雪恨,这位临江王是指望不上了。</p>
——不过,幸好还有人能够指望得上。</p>
夜间先是在迎宾馆邸坑杀了黄极忠儿子,然后在江陵城东又大败黄极忠,将黄极忠私自调动的三千北军骑兵,连带六百家族甲士,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取得全胜,屈复等一干将领都极力劝说项昌,立即返回伯丕大柱国的庄园,坐观其变。</p>
黄极忠毕竟是临江王国大将军,而今被蹂躏成这个样子,共尉这位临江王会作何想,委实让人拿捏不定。万一他勃然作色,选择站黄极忠,到时候回到江陵城内的他们可是连逃都无处逃。</p>
项昌经过一番思索后,摆手轻笑道:“你们也太高看共尉了,他,不过冢中枯骨而已。”</p>
当即拒绝诸位将领的提议,在孟夏校尉带领的残余城门卫的护持下,选择重新进入江陵城,返回迎宾馆邸。</p>
当然为安稳起见,项昌自一千大楚精骑中选出了一百几十骑,补充进了孟夏校尉的骑兵中,重新补足了三百。然后让屈复率领剩余大楚精骑,潜伏在江陵城东的山间,做好应对一切变化的准备。</p>
而果不其然,事情走向与项昌预想的别无二致,一直到下午眼看黄昏了,王宫内依旧是毫无动静。面对黄极忠夜间私自调动数千北军骑兵,在江陵城东大战大楚使者团这等惊天变故,共尉这位临江王诡异的保持了沉默,没有丝毫表示,好像这一切并没有发生过一样。</p>
始终难以放心的典客庄容,穿戴冠冕,找了个借口进宫拜见,窥探动静,却得知共尉这位王上边欣赏歌舞边与近侍宴饮,喝得酩酊大醉,在软榻上睡如死猪……</p>
接到庄容传回的确切信息,跟随项昌重新进入江陵城的项喜、田兼等将领,匪夷所思之余,对项昌不免敬若神人,却也对着王宫心下狠狠“操”了一句。</p>
项昌则连连冷笑,对共尉的鄙夷更增一层:怪不得前世守着偌大一个临江王国,最后落的被刘邦捉去雒阳砍掉脑袋的凄惨下场,所有王国重臣纷纷倒戈投降,这共尉的才具在太平盛世做个守成之君还算马马虎虎,在这等龙蛇起陆、一堆最顶尖强者相互撕咬争夺的乱世,无疑就很不够看了。王国内大司马、大将军、大柱国三根支柱,他居然一根都薅不住,最后落得那般下场还真是咎由自取。</p>
“长公子,大司马樗里错又来了,要求拜见您。”庄容一脸古怪,快步走来,对项昌小声禀报道。</p>
看着神色冷怒,气势汹汹快步而来的大司马樗里错,安然跪坐雅室内的项昌,露出饶有兴趣的意味儿。</p>
好像怕引起项昌忌讳,大司马樗里错进宫见驾时的哭丧棒、孝子帽都统统丢弃不见了,仅仅一身缟素,简洁清爽。</p>
一步步走到项昌跟前,樗里错规规矩矩拱手一拜,昨夜前来时那小人窃居高位那跋扈张狂模样一丝不见。</p>
“长公子,我今日进宫,王上共尉除了对我全家遭遇此难表示了安抚外,并不同意灭杀大将军黄极忠,为我报仇雪恨。”</p>
听樗里错语调沉重的话语,项昌目光闪动,心下暗暗冷笑,表面却大为意外:“是吗?不会吧?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让人沮丧而失望的答复啊。”</p>
听项昌语调寡淡生疏,话语滑不溜手,对自己抛出的话头根本不接,樗里错心下一沉,对这小子的难缠又增几分忌惮。然而此时的他已没有别路可走,一咬牙,抬头直直看着项昌:“长公子,你可信任我?”</p>
项昌一笑,嘴角一丝轻微的讥笑泛起,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p>
樗里错脸庞浓重苦涩泛起:“倒也是,昨夜在此地,还与长公子恶言相向,长公子还对我拳脚相加,我们之间又何来信任?”</p>
“大司马有什么话不妨明说,我这个人最喜欢痛快,最讨厌弯弯绕绕。”项昌略微有些不耐烦,“至于信任与否,我是大楚长公子,阁下是临江王国大司马,根本就没有相互信任的基础。当然,话又说回来,虽然没有相互信任的基础,但不代表我们之间不能够进行合作嘛。”</p>
面对项昌这番近乎明示、铺垫到位的话语,樗里错不仅不感到多么高兴,反而越发沮丧,情知自己来意完全被这眼神犀利又毒辣、似乎能看进人心里去的小子给看透,暗叹口气,终于不再圈绕,直接叫阵:“我要大将军黄极忠死,为我满门老小报仇雪恨,项昌长公子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p>
不得不说能够坐稳王国大司马的位子,樗里错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番话说的极有水平。</p>
自他进来后,项昌一直亮明态度给他看,让他清晰感应到项昌是绝不受人胁迫之人,因而他也识趣,将前来时那不贴现实的念头完全摒弃,直接将自己姿态放到最低,完全以一个求助者、而不是一个合作者的态度来恳请。</p>
果真,项昌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也毫不迟疑,断然道:“可!只是不知大司马打算怎么做?可是已经有了什么万全周密的筹划?”</p>
侍立旁边的庄容,看着樗里错老老实实低头的身影,神色振奋莫名。</p>
他却是没有想到樗里错会选择走出这一步,投诚大楚使者团。不得不说,樗里错的投诚,对于他们来说可真是堪称及时雨一般。因为作为临江王共尉的心腹重臣的樗里错,掌握了王宫及共尉的太多隐秘,在王宫中拥有着巨大的能量。而这点无论大柱国伯丕还是大将军黄极忠,都是远远不如。同样这点,对于他们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至关重要。</p>
庄容抬头看向项昌的眼神,禁不住蕴含着莫名的敬畏:莫非在嫁祸樗里错时,长公子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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