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鱼纹香薰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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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奶奶听他们三人吵了一天，头痛欲裂，毕竟是上了年纪，太过吵闹，听得头疼。只是听见南星来了，还是打起精神站起来，见她手里又拿着个炉子，心知这次有希望。</p>

南星在院子里就听见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进屋见他们冷待自己，也没有多解释一句，直接说：“可以复活郑老爷了。”</p>

三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p>

屋里有五个人，郑家三兄妹和南星，还有何奶奶。</p>

何奶奶本来觉得这是他们的家事，即便很想留下，但也没有开口。她想着一会他们聊完了，偷偷在外面看郑先生一眼就好。</p>

但郑汪觉得何奶奶是集团和郑家的元老，说话最有权威，如果是经由她作证的遗嘱，得到她的支持，遗产的事一定更顺利，因此极力劝她留下。</p>

郑潇和郑海一听，也明白了他的意图。三人害怕没有何奶奶作证，另外两个人会不承认，于是也一同劝何奶奶留下。</p>

何奶奶见他们都不在意自己的外人身份，又很想再见郑先生一面，于是没有出去。</p>

普通的鱼纹香薰炉袅袅冒出烟雾，飘散在屋里每一个角落里。</p>

“有香味。”郑潇嗅了嗅，皱眉说，“不是香水味，很低劣的香味啊。”</p>

何奶奶也闻到了，默了默说：“像蚊香吧。”</p>

这或许就是她的郑先生一直重复提起的，白手起家时，带着年幼的子女在树下点着蚊香驱蚊，给他们说故事时的味道。</p>

“我就说，真低劣。”郑潇说，“谁啊，拿古董来点蚊香，没品。”</p>

“嘘。”郑汪受不了妹妹聒噪的声音，瞪了她一眼。</p>

郑潇天不怕地不怕，也回瞪了他一眼，气得郑汪差点要斥责她。</p>

郑海突然惊恐地往后退，吓得连声音都没法叫出来。正大眼瞪小眼的郑汪和郑潇往前面一看，也立即骇得不敢说话。</p>

雾气中，死去多日的郑老爷子，正浮在云雾中，似还活着。</p>

唯有何奶奶靠近，怔然看着栩栩如生的他，颤声：“您回来了。”</p>

再见一面，最后一面，他要说的话，却不是对自己说的。</p>

“爸！”郑汪最先反应过来，强忍惊怕，一步上来，“爸，你一向很相信我，对吧，我会替你打理好一切，你可以安心地走。”</p>

郑海也回了神，也冲过来说：“爸，你活着的时候最疼我了，大哥他亏空公款，还有私生子没告诉你！”</p>

“你滚！你的钱都拿去养那些女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p>

两人互相揭短，互相指责，此时郑潇想忍住恐惧的心过去讨要遗产，可两条腿抖得厉害，根本走不动。</p>

云雾渐浓，迷得人心都看不清了。</p>

南星开口说：“说吧，你要怎么分配你的遗产。”</p>

争吵的两兄弟立刻静了下来，直勾勾盯着亡父，迫切想从他嘴里知道，谁才是遗产继承人。</p>

郑老爷子的眼睛微微转着，扫过屋子里的人，目光缓缓落在陪伴自己多年的红颜知己脸上：“丽丽……财产……都给你。”</p>

何奶奶一愣，眼泪大颗大颗滚落。</p>

郑家三兄妹也先是一愣，随后大声说：“不可能！爸怎么会这么做，你不是我们郑家的人，有什么脸分走遗产？”</p>

何奶奶被这话刺得抬头，目光凌厉，盯得他们下意识没敢说话。可下一瞬反应过来，三人齐齐指责，前所未有地站在同一条阵线上，难得地想起了他们是一家人。</p>

“我不会要这笔遗产。”何奶奶说，“一分钱也不会要。”</p>

三人又同时愣住，刚结为盟友的他们，轰然崩裂，迅速被这句话给瓦解了。</p>

“爸最疼我，这钱你们有什么脸拿？”</p>

“疼什么，你有疼过爸吗？”</p>

“那你有吗？”</p>

“滚！”</p>

……</p>

无休止的争吵，在郑家别墅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气息。</p>

南星已经出来了，再不出来，她又要跳窗了。何奶奶一直看着浮在云雾中的人，直到他彻底消失，香味散去，才收住眼泪。</p>

他走了，再也不会出现。</p>

在外面等候的冯源小声说：“里面真吵啊。”他又悄悄问，“眼睛拿了吗？”</p>

“嗯。”</p>

“我以为你又要做亏本的买卖。”</p>

南星说：“他们不配。”</p>

冯源想了想也是，这种人才不配让南星白干活。换做是他，他连他们下下下下辈子的眼睛都拿了才舒服。</p>

一会何奶奶也出来了，她已经抹干了泪，如果不是脸上的沟壑还留有泪痕，似乎并没有哭过。</p>

坚强得让南星意外。</p>

南星说：“你真的不要郑老爷的遗产？”</p>

“不要。”</p>

冯源诧异说：“你不要，他们三兄妹会争得鱼死网破吧。”</p>

“嗯。”何奶奶眉峰冷淡，声音更淡，像是说着不相关的人，“所以我才要这么做。”</p>

就让他们三个人斗吧，把全部的钱都败光，她不缺钱，只是喜欢她的郑先生，所以才留在汪海集团，留在郑家。</p>

可至死，他的心思都在三个子女身上。</p>

他让她来郑家，却从不提名分的事。</p>

现在，他死了，她不想要遗产，但她也不想再牵入遗产大战中。</p>

她的心里，是恨他的。</p>

何奶奶叹了一口气，心里并没有因为这么做而高兴。</p>

“你知道为什么他会病发吗？因为登岛时，他们三个人很听话，很孝顺，欢欢喜喜地让他误以为他们三兄妹和好了，一家人又像以前那样。可是那晚，我陪他散步回来，却听见他们三个人在互相指责，大吵大闹。‘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上了楼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p>

她语气冰冷，说：“所以，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p>

南星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p>

人总是很矛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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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