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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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不但穿上了那件意大利名家手工制作级别的礼服，还由谢昭珂小姐亲自精心地给我画上了时下最流行的什么秋红妆，然后插满了一头金银珠宝。</p>

云香捧着镜子站在我面前，激动地结巴：“小……小姐……好好好……好漂亮！”</p>

我说是，多亏大姐化腐朽为神奇。</p>

谢昭珂高深的笑容里有着满意和嫉妒。我看了看她，突然觉得她其实活得很累，又很可怜。忙忙碌碌为了一点小小的其实目前看来根本没有希望的幸福。真的很可怜。</p>

走到正堂集合，其他家人都在。谢昭瑛正恭顺地听谢夫人训话，抬头看到我，一愣。我狠瞪他。</p>

他却咧嘴笑了：“好漂亮！”</p>

我脸一红。他又凑过来，“感觉怎么样？”</p>

我说实话：“头发好重啊！”</p>

谢昭瑛大笑。</p>

车行大概半个多时辰就进了宫。我们全体下来，由太监带路，然后又山路十八弯地走了好久，才终于到达皇后宴客的地方。</p>

我四下张望。青石板铺地，高大粗壮的朱红柱子耸立阶上，高檐斗角，雕梁画栋，鸟语花香，仙乐缥缈，最主要的是，还有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的侍卫哥哥们站在一旁。</p>

我满心欢喜：这里真是天堂。</p>

谢昭珂拉着走神的我同众人一起朝着一个贵妇跪了下去。那贵妇声音和蔼地请大家起来。</p>

我这才看清赵皇后。口碑这么不好的皇后，却有一张老好人的慈祥脸，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居然有点像一个父母辈的知名女演员。赵皇后年轻时必然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如今年华老去，又兼有点发体，很难看到什么昔日的影子，只留一双眼睛依旧清澈，目光犀利。</p>

皇后身边站着身着浅绿女官服、钗佩玲珑的美貌女子，是秦翡华。几月不见，她似乎瘦了些，不知多少个夜晚对着白海棠泣血，这份憔悴让她更是美得宛如谪仙。</p>

她的情哥哥谢昭瑛就站在下方，她却看着前方，视若无睹。我再看谢昭瑛，他也恭顺地低着头，神色如常。两人真怪。</p>

赵皇后说：“各家也有好些日子没聚一起了。今日天气好，我便把各位老兄弟老姐妹请过来，聊聊家常说说话，也让这些孩子彼此认识一下。”</p>

我暗笑，莫非真是相亲大会。</p>

谢昭瑛就坐我旁边，静静吃茶。我悄声问：“还好吗？”他假装没有听到。我不大放心：“伤口才开始结疤，别喝酒。”</p>

赵皇后的声音忽然又冒了起来：“什么？谢家四姑娘也来了？在哪里？”</p>

我一惊，谢昭瑛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踉跄几步就已经站到了场子中间。</p>

所有人都盯住我，我傻愣愣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之前教我的那些宫廷礼节早忘得个精光。谢昭珂在旁边使劲冲我使眼色，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我才大悟，跪下来给皇后行礼。</p>

赵皇后是个外交家，睁着眼睛说瞎话：“谢夫人可真有福气，两个姑娘都那么漂亮。这四姑娘简直是个玉人儿，娇柔娴雅，出尘脱俗啊。”</p>

谢夫人的老脸都红了，恐慌道：“小女不敏，担不起娘娘的夸奖。”</p>

赵皇后的目光一转，道：“你家的昭瑛呢？我都好多年没见着他了。”</p>

谢昭瑛放下茶杯，优雅从容地走了上来，向皇后行礼请安。动作自然，如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才受了重伤。</p>

赵皇后盯住他笑：“几年不见，这般高大俊朗了，真不知道惹得多少姑娘掉眼泪。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顽皮得不得了，总是作弄宫女，弄些蛤蟆青虫什么的去吓唬她们。”</p>

谢昭瑛苦笑：“惭愧惭愧。让娘娘见笑了。”</p>

赵皇后又道：“我还记得，你同阿暄长得可像了。一次阿暄闯祸烧了夫子的书，还是你来替他顶的罪。那次可让先帝罚抄了好几天的书呢！”</p>

阿暄是谁？</p>

谢昭瑛一脸愧色：“小时候不懂事，给娘娘添了许多麻烦。”</p>

赵皇后一副担忧的长辈模样：“后来阿暄去了西遥城，山高路远，那里偏僻又寒冷，真是委屈他。他好多年不曾回来，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p>

谢昭瑛竟然也一脸木讷的表情，说：“小民也挺挂念燕王的。不过自他成亲后，我们俩就断了联系。唉，想必也是殿下觉得小民空长年岁，无所事事，不乐与小民来往了。”</p>

“是吗？”赵皇后盯着谢昭瑛，不冷不热地说，“阿暄这孩子的确聪明伶俐，他母亲去世早，皇上最是疼爱这个小弟弟。以前虽然顽皮了些，可他现在多出息，带兵打仗，守卫北疆。先帝在天有灵，不知该多欣慰。”</p>

谢昭瑛也附和着没心没肺地笑。于是大家都跟着笑，像是在看一场情景喜剧。</p>

然后，大家喝茶吃点心看歌舞。除了上来倒酒的小宫女冲着谢昭瑛羞赧一笑，其他的都很无聊。我吃饱了就干坐着，十分怀念我那间散发着药香的小屋子。</p>

忽然看到那日街上遇到的小白脸二皇子轻袍缓带地走了过来，给皇后行礼。</p>

我问谢昭瑛：“那是老二？”</p>

谢昭瑛点头：“二皇子萧栎。你看到坐皇后左边那个娘娘了吗？就是他亲娘李贤妃。”</p>

李贤妃容貌端庄，气质温和，看上去十分柔顺老实。</p>

不知萧栎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连连点头微笑，然后高声道：“各位。趁着天色好，不如让年轻人赛一场马球吧。”</p>

我张开嘴巴，把脸转向谢昭瑛。他没看我：“闭上嘴巴转过头去。”</p>

我说：“你可以装肚子痛！”</p>

“哦？还有更好的办法吗？”</p>

我想：“或者突然天狗吃月。”</p>

谢昭瑛一头黑线：“谢谢。”</p>

我急了：“你经不起这么折腾的。”</p>

“我不能退场！”</p>

“命都不要了？”我紧握拳。</p>

谢昭瑛笑：“不是还有你吗？”</p>

到了球场边，韩王孙拎着一根球棍跑了过来，招呼：“阿瑛，我们一队。”</p>

段正勋牵着一匹毛色黑亮的高头大马走了过来，一贯地寡言少语，只冲我们点了点头。</p>

谢昭瑛一看到那匹马，立刻笑了：“玄麒？”</p>

马儿认得他，亲昵地凑过去蹭了蹭。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比我的人还高的马，连声赞美。</p>

谢昭瑛怜爱地抚摸着它的毛：“正勋，你将它照顾得很好。”</p>

段正勋说：“我今天心血来潮骑他进宫，没想到刚好可让你骑着它打这场球。”</p>

那一头，已经换好衣服的萧栎骑在马上，正弯着腰，一脸殷切地同谢昭珂在说着什么。谢昭珂听后微笑点头，然后解下了发上的绸带，为他系在腰结上。</p>

谢昭瑛也换了一身紫红色短装，裁减利落的衣服衬得他身材更加修长挺拔。</p>

我担忧，劝他：“不用那么拼命，让他们赢就是。”</p>

谢昭瑛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脸：“对你哥哥这么没信心？”</p>

我叫疼：“我是担心你毒发，又要把你扎成刺猬！”</p>

谢昭瑛笑，把我的脸揉得生痛。锣鼓声响，旌旗飘扬。谢昭瑛松开我，翻身上马。他在马背上轻微一晃，我的指甲一下掐进了肉里。</p>

他缓了一口气，笑得意气风发：“妹子，把你的绸带给哥哥系上。”</p>

我解下一根青色发带，学着谢昭珂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系在腰间。</p>

谢昭瑛一笑：“第一球是为你进的！”</p>

说罢，扬起鞭子，策马而去。</p>

嘹亮的号角声响彻整个球场上空，萧栎高高扬起手里的球杆。随着那道弧线，小小的马球飞起，落入场中。</p>

谢昭瑛一马当先冲进场里，只见那朱红色的身影一闪，尘土飞扬，他已将球向对方球门击去。队员们迅速策马跟上。</p>

看台上的观众爆发出热情的呼声，连一向矜持的女孩子们也在欢呼雀跃。</p>

东齐虽尚文，但马球一直是贵族们钟爱的体育活动，每到重大节日或者场合，都会有大型马球比赛。年轻的男儿挥洒着汗水在球场上奔驰，姑娘们春心荡漾地在场边欢呼呐喊，挥舞着手帕，荷尔蒙在爆发，这是古今中外司空见惯的一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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