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圆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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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妈妈面前，沈珠圆拿下自己头上的假发，让棕色大波浪卷发露了出来，垂下头，说妈妈对不起。</p>

她的事情想必都被妈妈看在眼里，妈妈说圆圆还挺适合卷发的，不过黑发更好看，因为圆圆有张东亚人的典型面孔。</p>

东亚人更适合黑发，特别是像圆圆这样笑起来甜甜的。</p>

笑起来甜甜的圆圆？</p>

以后再也没有了。</p>

坐于地板上，头枕在妈妈膝盖上，说妈妈你能别问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p>

妈妈说好。</p>

想了想。</p>

“妈妈，以后我和涟漪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如果您想问我是为了什么，我现在是给不了答案的，或许很久很久以后，我才会告诉你为什么。”</p>

“很久很久以后，是圆圆二十五岁的时候吗？”</p>

“不，妈妈，比那个时候更久，久得多。”</p>

“那好吧。”</p>

视线漫无边际于窗外那方天际游离着，妈妈在她头顶上唤“圆圆。”</p>

妈妈说，是她告诉涟漪圆圆让她转交的信信封里除了一张空白纸什么也没有。</p>

或许是这会儿过于困顿，她并没有因妈妈做的事情产生愤怒情绪。</p>

不对，确切说——</p>

“妈妈，我现在好像连生气也不会了，妈妈，在这件事情上，您的行为是出卖了我，明明更委屈的人是我，但妈妈却站在涟漪那边，我应该特别生气特别伤心才对，但，妈妈，我压根就不生气。”</p>

顿了顿。</p>

“妈妈，我还要和您坦白一些事情，你给我蒸的老玉米别看都被我吃光了，但它不再和从前一样了，从前是因为真的喜欢，知道明天妈妈会蒸老玉米，恨不得马上到了白天，但现在，是因为不想让妈妈怀疑才假装很喜欢。”</p>

“妈妈，老玉米不好吃了，不管我怎么努力，它都是不好吃的，连同冰镇西瓜、爸爸的海鲜烧烤、看到圆形物体就忍不住想把它拿在手里，朝着天空做出跳跃动作，心里盘算着投出时，得是科比的飞鹰俯瞰手势才够酷，知道这些都不会再属于我时，妈妈您知道我心里有多慌张吗？”</p>

“妈妈，羽淮安坏透了。妈妈，羽淮安在我心里凿出了个大窟窿；妈妈，更让我感觉到生不如死地是，和羽淮安一起在我心里凿下那个大窟窿的人是涟漪。”</p>

“妈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因为是涟漪和羽淮安，我再也好不了。”</p>

双手紧紧绞着。</p>

低低问：“妈妈，以后我要怎么办？”</p>

一滴液体滴落在沈珠圆的手背上。</p>

抬头。</p>

妈妈眼角处挂着泪水。</p>

“圆圆你还是太年轻了。”妈妈叹息说。</p>

妈妈说得到她到妈妈这个年纪才会明白“圆圆你还是太年轻”这句话的意义，所以，妈妈不打算告诉圆圆一些什么。</p>

但是呢……</p>

“妈妈保证，圆圆会好起来的，老玉米、冰镇西瓜、爸爸的海鲜烧烤等等等等都会以一种崭新的面目回到圆圆的身边。”</p>

这是为什么呢？</p>

妈妈说她也曾经经历过，过程很痛苦。</p>

妈妈问“圆圆你还记得我们一家人刚到曼谷时那年吗？”</p>

点头。</p>

妈妈又问，她还记得那有着一头金色卷发，名字叫恩佐的小男孩吗？</p>

是的，是有这么一个小男孩，蓝眼睛金色卷发就像小天使一样。</p>

周末时，恩佐都会出现在他们家饭桌上，因为恩佐的妈妈需要工作。</p>

恩佐妈妈是爸爸的同乡。</p>

“你爸爸曾经对恩佐的妈妈动心过。”妈妈淡淡说到。</p>

妈妈的话沈珠圆听得很清楚，呆呆看着妈妈的脸，极力想从妈妈脸上找出“爸爸曾经对恩佐的妈妈动心过”痕迹。</p>

但没有。</p>

妈妈一张脸和她的声音一样平静。</p>

依稀间，沈珠圆想起初到曼谷的第一个年头，她发烧了给爸爸妈妈打电话。</p>

先赶回来的是妈妈，妈妈身上还系着围裙。</p>

妈妈一把背起她，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到哪里去求医？</p>

好不容易有个好心人把他们带到了卫生所，正午时间，妈妈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p>

出了卫生所门，沈珠圆就看到了爸爸。</p>

沈珠圆是先看到恩佐的妈妈的，恩佐妈妈那天穿了件红色连衣裙特别的显眼，然后，沈珠圆才看到和恩佐妈妈并肩走着的爸爸，爸爸怀里还抱着小恩佐，他们从肯德基门店走出来。</p>

当时，沈珠圆想大声喊爸爸，但妈妈捂住了她的嘴。</p>

也不清楚为什么，沈珠圆之后总是时不时地，会想起爸爸和恩佐妈妈一起走在街上的那幕。</p>

原来……原来这就是她总是时不时会想起那一幕的原因，也是她特别害怕妈妈偷偷流眼泪的原因，在潜意识里，她晓得爸爸和恩佐妈妈走在一起是不好的事情。</p>

此刻，如回到那妈妈的衣服被正午的汗水浸透的街头。</p>

她看清了妈妈在捂住她的时，挂在眼角处的是泪水而不是汗水。</p>

缓缓站起，把一脸平静的吴绣林女士环入自己的臂弯里。</p>

在她的臂弯里，妈妈继续诉说着。</p>

妈妈说那时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爸爸对恩佐的妈妈有了超出同乡的情谊。</p>

就这样，妈妈每天每天睁着眼睛等天亮，也等和爸爸的那场战争来临，她舍去了芭蕾舞事业，和他来到异国他乡过着焦头烂额的生活，得到地却是情感的背叛。</p>

妈妈先等来地却是恩佐的妈妈。</p>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月零十七天。</p>

恩佐的妈妈告诉妈妈她和恩佐要去丹麦了。</p>

恩佐妈妈说她和爸爸什么也没发生，他们只是在微妙的时间里产生出了微妙的情感，两人唯一一次单独接触是恩佐在街上走丢了，六神无主间她给爸爸打了电话，他们在肯德基门店找到了恩佐，因为恩佐，爸爸点了份肯德基家庭套餐。</p>

恩佐妈妈走后，妈妈进了厨房拿起了把刀。</p>

妈妈说，她现在还记得那把刀柄握在手上的感觉，妈妈说就等着爸爸进门让刀见红就解脱了。</p>

“那时，妈妈也以为好不了了。”</p>

但是……</p>

圆圆进来了。</p>

天黑时，圆圆进入那扇门里头，用软软的声音叫妈妈。</p>

软软的声音在说着“妈妈我肚子饿。”</p>

圆圆说刚从宋金家回来、圆圆说宋金家今天的晚餐有炒牛肉，那盘炒牛肉就放在饭桌中间，分量很大的一盘，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p>

可是……</p>

“‘妈妈，我帮他们摘了很多菜叶，可他们谁都没问我要不要吃炒牛肉’圆圆你那时是和妈妈这样说的，说得可委屈了，说得把妈妈的心都说化了。”</p>

就那样，在给圆圆做炒牛肉那会儿，好像一切都回来了，那些以为再也好不了的都以一种崭新的面目出现。</p>

妈妈说现在再回想那一刻，她晓得了，这是命运对她的一次援手。</p>

圆圆的存在意义超越一切。</p>

从那天起，看着圆圆一天天长大，看着圆圆说话，看着圆圆睡觉吃饭；再之后，涟漪来了，看着那两个孩子，妈妈走到了现在。</p>

而那个正午她抱着圆圆出卫生所看到对街的一幕逐渐变得模糊不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