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顾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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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立春心里闪过一丝丝后悔, 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就算怼了他又怎样？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再说了，对方微服私访, 说不定享受的就是这种乐趣。只要他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对方。</p>

不过, 眼前就是个机遇, 大大的机遇, 今天他要上演一场忽悠戏。</p>

顾立春一脸平静地问赵高：“赵高, 你认识这人？”</p>

赵高不住地向顾立春使眼色，然而, 他的眼睛都快眨坏了，顾立春还是没反应。赵高心说, 顾哥平常挺机灵, 今天咋就失灵了呢。</p>

赵高略有些结巴地答道：“认、认识。”能不认识吗？</p>

顾立春笑道：“既然认识那就好说, 我还以为又是四分场那帮人来笑话咱们呢。”</p>

“早知道是你的熟人，我就对他客气些。”</p>

接着他对邓场长和颜悦色地道：“——来来，老邓同志, 屋里请。赵高, 你去泡两杯茶来。吴胖, 把你藏的点心和零食贡献出来。”</p>

回到炉子旁，赵高赶紧砌了两本热茶, 吴胖也反应过来, 赶紧忙前忙后的, 把他自己的零食拿出来招待客人。</p>

邓华看着这两个昔日的混子竟然被顾立春指使得团团转，不由得又多看他一眼。</p>

顾立春假装没注意到对方那种打量、审视的目光，他很自然地在邓华对面坐下，赵高和吴胖则坐得远远的, 两人都不敢说话。</p>

顾立春开始跟老邓拉家常：“老邓同志，你看着面生，是刚从基建部回来的吧？怎么样，外面很辛苦吧？”邓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p>

两人继续天南海北的闲扯一通，赵高和吴胖面面相觑。他们都很想知道，最后顾立春知道老邓就是邓场长后会怎样。</p>

邓华很快就把话题绕回到他最关心的养猪问题上：“顾同志，你真的是在伟大领袖精神的指导下养猪？”</p>

顾立春淡然一笑：“我在领袖精神的指引下，结合贫下中农的生活经验，自己总结出来了一点经验。”</p>

邓华点头：“理论指导实践，不错不错。”接着他话头一转：“不知道小顾同志能否跟我交流一下你的经验？当然，我也有一些经验跟你交流。”</p>

顾立春不再像刚才那样掖着藏着，而是大方地道：“既然是自己人，我就不瞒你了。说实话，我来到养猪时，就发现了里面有几大问题。”</p>

邓华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你说说看。”</p>

顾立春一一指出来：“首先是卫生条件不达标。猪圈打扫得敷衍了事，不干净，食槽没有及时清理，里面还有霉变的食物。这两处不干净，猪就很容生病，一头猪感冒腹泻，会传染得其他猪也跟着生病，一病就一大群；其次是喂食不够科学，不按时按点，猪的胃也需要休息，按时按点喂，有助于促进消化，长肉更快；再次，饲料单一，量还少。尤其是秋冬季，没有大量青饲料的补充，粮食不多，剩饭剩菜也不够，干草营养又不够，得想办法补充其它的饲料。”</p>

说着话，他还起身带领邓华参观一下猪场的小仓库，里面堆满玉米杆子、豆叶、花生壳，还有些已经磨成粉，分门别类的放在篓子里，能随时取用。</p>

邓华很满意地点点头：“你想得真周到，以前养过猪？”</p>

顾立春半真半假道：“我娘养过，我跟着学了不少。”</p>

邓华瞥了顾立春一眼：“我看你年纪不大，懂的东西倒不少。”</p>

顾立春做出一副要痛说革命家史的架式：“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家穷，弟弟妹妹多，我又是长子，肩上的担子重。所以我才有了我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稳重。”要想得到重用，他的年龄会是一个硬伤，顾立春想打消领导的顾虑，就把自己往早熟稳重的人设上靠。</p>

邓华：“……”成熟稳重？真的没看出来。</p>

“小顾同志，你来咱们五场这么久，有什么想法吗？”</p>

顾立春说道：“想法和心得倒是挺多的，我还写了文章发在《农报》上，你要有兴趣，我拿给你看。”该显摆就得显摆。</p>

邓华微微点头：“你的文章我也看了，文采很好，也有一部分真情实感。不过，咱们明人面前不用说暗话，你可以说说你真实的想法。”</p>

顾立春没想到这人的眼光倒挺敏锐，竟然看出来他只用了一部分真情实感。</p>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那他就说点什么吧，顾立春做出一副要深谈的样子，深谈之前，他得做出一些铺垫，“邓同志，虽然咱们是初次见面，见面的过程也不怎么愉快。但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嘛。我跟你这么一闲聊，对你有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的感觉。”</p>

邓华很认真地给了顾立春一个评价：“不错，你这口才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对待同志又像春天般温暖。”</p>

顾立春：“老邓同志一语中的。”</p>

邓华再次点头，一副“你继续”的神情。</p>

顾立春就道：“咱们熟人不说套话，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p>

顾立春接着再来：“说实话，我觉得咱们五分场既委屈又危险，虽然我很喜欢这里，可是不得不担心它的前途。”</p>

邓华的眉头一挑，冲顾立春点头，示意他接着讲。</p>

顾立春做出一副忧国忧民忧场的姿态：“说它委屈，是因为前面几个大分场，占据了最好的耕地，最好的机器，最好的工人，哪怕是后面的四分场也比咱们五场强出不少。咱们五场，耕地少，占地虽广，可都是些荒地、山地、沼泽，关键是人还少，干部少，各大科室编制都没齐全，一个顶三个用。职工也少，而且水平参差不齐。</p>

机械化程度也就百分之十吧，这跟我们生产队有什么区别？要大量垦荒，自然条件不允许，那些荒地垦出来能种庄稼吗？别的不说，就拿咱们猪场前面那片草地来说，荒地是开垦出来了，可是土壤沙化了，风蚀得很严重，费时费力不说，还破坏生态平衡。咱们五分场用最少的工人，干最累的活，还吃力不讨好，你说是不是很委屈？”</p>

邓华深以为然，吴胖和赵高也频频点头。</p>

顾立春继续说道：“说他危险也是真的，别的我就不说了，就拿这几天的事情来说，我们一个养猪场，时不时地就有其他分场的人来看热闹，笑话我们，说我们五场邪门，养啥死啥。还有工人说什么，就该把我们五场独立撇出去，省得其他分场总贴补我们，占他们的便宜，拖他们的后腿，我当时气坏了，就问他们到底有几条腿？哪来的后腿让我们拖？”</p>

赵高和吴胖想到当时顾立春怼人的场景，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p>

邓华看了他们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这话他也听过，早已见怪不怪。</p>

邓华抿了一口茶，接着问，“你说了这么多，那有没有想到解决办法？”提出问题不难，难的是想到解决办法。</p>

顾立春手伸进口袋里去掏东西，邓华抬手制止他：“你别又掏本□□出来。”</p>

顾立春摸出一本笔记：“这是我的个人心得，准备有机会递给领导的，你先看看，给我撑撑眼，提提意见。”</p>

邓华接了过来，大眼一扫，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这一笔好字，整洁流畅，让人看着十分舒服。</p>

他往下看，笔记内容也引起了他的舒适。</p>

上面写着顾立春的心得体会，第一条是在猪场前面的沙地上种植苜蓿，方便养牛养猪，继而扩大养殖场；第二条，是清理沼泽地的淤泥，淤泥用来肥地，水域用来养鱼养虾，养鹅养鸭，芦苇可以用编织席子帘子；第三条是林业的，改变单一的防护林结构，多种果树；第四条，副业加工，后面是空白，估计是还没想出来。</p>

邓华看完，心头十分震撼，他这些日子从黑省到疆省，走访了十几个农场和兵团，能想到的也无非就是那几招，没想到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竟然一口气想出好几条，每条都既有前瞻性又很实用。</p>

邓华拿着笔记本站了起来，说道：“顾立春同志，你的想法很好，我打算拿去给‘领导’看看，一会儿我再让人还回来。”</p>

顾立春很给面子的答应了，他起身送客人出门。</p>

赵高和吴胖也跟着站起来，等到邓华一离开，两人同时出了一口长气。</p>

赵高往椅子上一摊，摊成个大饼状，“我的妈呀，吓死我了。”</p>

吴胖也说道：“我本来不紧张的，一看你紧张，我也跟着一起紧张。”</p>

赵高一脸钦佩地看着顾立春：“顾哥，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服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咱们的邓场长？”</p>

顾立春一脸坦然：“你给我使眼色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我才发挥那么好。这是机遇懂不懂？”</p>

赵高神色呆滞：“机遇？”他都紧张得结巴了。</p>

过了一会儿，赵高慢慢地恢复冷静，他反问道：“顾哥，你说你这次肯定能转正吧？”</p>

顾立春：“应该没问题。”</p>

赵高比顾立春本人还激动：“顾哥，我感觉到了，你以后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混。”</p>

吴胖瞥了赵高一眼：“咱们不早就跟着顾哥混了？”</p>

赵高笑了一下：“对，早就跟着混了。”</p>

顾立春突然想起那个顾小刀的绰号，就问赵高和吴胖这是怎么回事。</p>

两人目光躲闪，顾左右而言他。</p>

顾立春再问，吴胖才说道：“自从你跟李宽和王小辩论过后，有人说你的话像刀子一样，刀刀入肉，句句见血。那绰号就出来了，我帮你骂过几回，没用。我想着反正也不难听就算了。”</p>

赵高清清嗓子说道：“我也觉得顾小刀还行，总比顾大炮和啄木鸟好吧。顾哥你想开些，反正你早晚都得有一个绰号，就这个算了。”绰号在农场并不稀奇，基本上人手一个，有的人还拥有好几个。</p>

顾立春：“……”还顾大炮、啄木鸟，农场的人太没文化，就不能取外好听的绰号？</p>

……</p>

邓华像一阵风似的回到办公室，把在分场的干部都叫过来，开了个临时碰头会。</p>

他没有说废话，直奔主题：“同志们，咱们五场已经到了不得不变革的地步，咱们今天就来讨论讨论五场今后的发展。来，我先给你们看一样东西。”说完，他把顾立春的笔记本交给几人传阅。</p>

白大姐一眼就认出了顾立春的笔迹，问道：“邓场长，这笔记是小顾的吧？”</p>

邓华点头承认，其他人则是一脸震惊。</p>

梁科员则是面带微笑，他早说过，小顾是个好同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