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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无疑是丹尔菲恩的城市,自打她在灼影之年的霜月降生,这座城连带其所属的伯爵领都是她的封地。在伊士曼王国,人们称她为“丹尔菲恩公主”“贝尔蒂诺恩”或者“冰地伯爵”,他们念了整整十七年,且似乎要继续念下去。事至如今,连她自己也相信了。</P></p>

但这片土地之下,竟有人悄悄建立了一座属于无名者的城中之城。从神秘领域散布的种种恐怖事迹判断,对方落户此地的时间远在丹尔菲恩出生前,甚至在兰科斯特家族诞生、成为冰地领的主人前,他们就已经在这里了。那时候,诺克斯并不分为凡人和神秘领域两个社会,大家依靠血脉划定自己的阵营:人类受管于人类的帝国,精灵建造精灵的国度。那时候,是先民的时代。</P></p>

“月之都卡玛瑞娅。”安莎说,“她是一座神秘之城,曾作为精灵王国阿兰沃的国都。你已经见过她了。”</P></p>

在寒月之年,千年一遇的元素潮汐中,由卡玛瑞娅水妖精主导的神降仪式把“月之都”带出了地下,这座神秘之城越过雪山冰原,迢迢来到了冰地领,差点取代威尼华兹。若非尤利尔和高塔的援助,丹尔菲恩这个伯爵只怕早就当不成了。</P></p>

仔细想想,克洛伊塔居然还帮过我们的忙。当时我们长住于此的主人翁怎么没出手呢?伯爵想知道。作为神秘宗主,拜恩的神民会不会对威尼华兹有同等的责任感?“月之都”被高塔赶走,“倒影之城”又会是什么样呢?说到底,它会不会取代威尼华兹?</P></p>

很快她会得到答案。</P></p>

邀约的时间是北方的正午时分。当伯爵及其仪仗出行时,冰地领一如既往地提供了当地特色:黑夜与乌云。人们不得不在门前街巷点起火把。威尼华兹是灯光、烛火和阴影的城市,难怪能吸引许多无处容身的家伙投奔。丹尔菲恩镇定自若地骑马走在城墙下,同时巡视她的子民。只瞧神态,你绝对想不到她还有方才惊恐窘迫的时刻。</P></p>

带路的人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拜恩人。事实上,对方有一头绿发,眼睛和鼻子之间覆盖着鳞片。这是个鱼人,或是有些海族血脉,他最可能来自骑士海湾……也就是说,这是个伊士曼人。</P></p>

“尊敬的伯爵大人。”鱼人一边开口,一边向她行礼。“在下莱克朗·雷顿,有幸为您引路。”</P></p>

安莎给她的情报中,说明这个莱克朗是拜恩派来的“客人”中的一员。丹尔菲恩自开城投降后,就再没露过面。她声称自己身体不适,以躲避与神秘生物的宴会。按她的经验,迎来这类客人总归没什么好结果。圣骑士团带来了月之城,害得伯爵不敢回到家堡,而宴请雾精灵使节的雪花盛会上,则出现了恶魔的踪迹。那时候人们还兴致勃勃地去抓捕无名者呢!</P></p>

因此,莱克朗·雷顿到黑月堡做客已久,丹尔菲恩却还没见过他。否则当时她就会疑神疑鬼,思索“无星之夜”的成员是否有一大部分来自伊士曼。神秘生物们说恶魔生活在我们当中,和常人一般生活……</P></p>

莱克朗·雷顿带她穿过黑月堡的城门,进入南城区。这里她很少来,既为天气,也因此地是一处高坡,所有建筑为抵御霜月的寒风,不得不造得矮小臃肿。只有拮据的人住在这部分。</P></p>

这儿怎么也不像“神民”会住的地方。丹尔菲恩望着面前的城墙,感到非常不安。但神民本来也不过是人人喊打的结社恶魔,没准他们连这也住不上。我们不会要继续往前,穿过城墙,接着走进雪原去吧?她可不愿意再往南了。“我没见过通往拜恩的路,它在哪儿呢?”</P></p>

“七支点统治诺克斯时,神民被迫生存在夹缝之中,因此拜恩城是由阴影编织。”莱克朗告诉她,“召唤影子的方法便是通往拜恩的路。”</P></p>

“怎么召唤影子?用魔法?还是你的……火种天赋?”</P></p>

莱克朗微微一笑。“你瞧,我只是个凡人,伯爵大人。所以我用哨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的铁哨,放在嘴边吹响。</P></p>

凡人?丹尔菲恩根本看不出他与神秘生物的区别。事实上,大多数神秘生物站在她面前,伯爵都辨不出来。他们与凡人的差异是灵魂,不是外表。</P></p>

悦耳的哨音在石壁前回荡,并不尖锐,甚至也不算响亮。随着响声传递,一道披斗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队伍最后。莱克朗面对着伯爵一行,因此最先发现了他,向他招手。</P></p>

见状,银鹫骑士立刻转身,长矛指向斗篷人。兵器盔甲一阵作响。丹尔菲恩感到安莎悄悄靠近了她,而牙医霍普发出短促的吸气声。</P></p>

不过是神秘手段,没什么奇怪。冰地伯爵告诉自己。顶多是不在正统职业的范畴内,教人吓一跳罢了。“让他过来。”她下令。</P></p>

银鹫骑士分两侧退开,让出一条容人经过的狭窄道路。他们紧握兵器,死死地盯着来人。在骑兵的守卫下,丹尔菲恩略微感到一点儿安心。</P></p>

披斗篷的人却毫不担心。他如一朵黑云飘过骑士列队,视长枪如无物,似乎无所畏惧。“为您效劳,冰地伯爵丹尔菲恩·兰科斯特大人。”</P></p>

他并没介绍自己。“你是谁?”丹尔菲恩多少有些猜测。</P></p>

“我叫做威特克·夏佐,是无星之夜的领路人。”来人回答。</P></p>

突然之间,丹尔菲恩心底掠过一丝奇异的直觉。她似乎在哪见过这个人。奇怪,这名字,这声音……不是她熟悉的人,但一定见过面。</P></p>

一个银鹫骑士轻微抬起头,丹尔菲恩立刻注意到了。“你认识他?”她顾不得遮掩,当即问道。</P></p>

“在下……认得一位同名猎人,大人。”士兵回答。这是个年轻人,他正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惧。</P></p>

猎人。丹尔菲恩心跳加速。是有这么一个人。在她刚来到威尼华兹时,冒险者中流传有关猎人和金杯的故事。她向来把传说故事记得很牢。</P></p>

威特克·夏佐扯下斗篷。“是这样没错。”他承认,“我有份兼职。而您这位骑士大人,他是我同行的儿子。真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前途啊。”</P></p>

士兵根本不愿意与他对视,仿佛恶魔的话语和目光会污染自己的灵魂。威特克一耸肩,没有追究。</P></p>

见鬼,现在我确信,拜恩是威尼华兹的影子了。丹尔菲恩怀疑自己的领民中有许多人拥有“兼职”,他们表面上赞美着领主,暗地里却拥护着拜恩。她不禁咬紧牙关。</P></p>

“看来咱们颇有缘分。”丹尔菲恩匆匆略过话题。“带路吧。”</P></p>

领路人点点头。他从黑袍子下探出手,用奇怪的音调念出咒语。丹尔菲恩自小受到公爵家庭的教育,精通宾尼亚艾欧通用语、布列斯塔蒂克西部方言、寒地记叙体文字和克洛伊塔限定的常用精灵文,并可以认读上百本地方语言变体写就的传说故事集汇,却也认不出他使用的语言。这是神秘学范畴,我还是不要难为凡人的家庭教师了。她突然想起来那女人死在四叶城的亡灵之灾中。</P></p>

伴随着魔咒,城墙忽然开始闪烁,浮出大片暗影。一部分砖石染上朦胧的棕黑色,比墙壁本身的色彩更均匀、质地更细腻,仿佛一汪深潭。这片暗影的边缘组成一扇门的轮廓。咒语结束时,一排浅色阶梯无声显现,每一级的色彩都比上一级更深,笔直通往幽暗不见底的地下。整体看来,它如一幅蕴含着恐怖意味的铅笔画。丹尔菲恩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头发根。</P></p>

“我们要进去?”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尖细。</P></p>

“我们有火把,大人。”领路人威特克安抚。他率先钻进影子之门,双脚踏在台阶上。</P></p>

他没掉下去。丹尔菲恩心中忽然升起强烈的一探究竟的情绪。这不是伯爵该有的念头,她知道,这是丹尔菲恩·威金斯的想法,一个在家族城堡寻找守护者的小女孩的想法。我是千金之子。我绝不能冒险。</P></p>

然而猎魔战争后,冰地伯爵再也不是威尼华兹最尊贵的人。凡人中的贵族怎比得上诸神选民?丹尔菲恩抿着嘴,越过安莎的保护,跟随威特克走进暗影之门。</P></p>

“祝您好运,伯爵大人。”莱克朗·雷顿深深施礼,在城墙下等候。他并不是拜恩皇帝邀请的人。丹尔菲恩下了马,安莎紧紧跟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臂。牙医霍普在她的另一边。这家伙没有抛弃真正的领主,去和他的所谓同胞们鬼混,倒让伯爵稍感安慰。</P></p>

这里有风。她感受到丝丝暖意,仿佛行走在春日的微风里。拜恩竟然比威尼华兹温暖?她敢说这是神秘手段。台阶也不陡,前路在火把的映照下,既不昏暗,也不危险。尽管通向未知之地,也教人稍有了一些期待。丹尔菲恩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女仆长安莎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她几乎能听见她的心跳。</P></p>

“这儿是神秘之地。”女巫悄悄告诉她,“从那扇门出现开始,我们便行走在魔法构筑的路上。”</P></p>

“什么意思?”</P></p>

“我们在城墙里。”</P></p>

丹尔菲恩自然见识过威尼华兹的城墙,黑月堡也是它的一部分。古老的兰科斯特家族在这里兴起,当时他们还是逃难而来的北方人,与本地氏族部落建立起抵御风雪魔怪的城塞……但她不晓得城墙里会有这么多空间。我究竟在哪儿呢?午夜巷?还是火柴广场?她不禁思索。</P></p>

领路人突然转折。“拜恩的城门就在不远了。”</P></p>

丹尔菲恩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拜恩在威尼华兹下方吗?”</P></p>

“下方?不。我们能看到太阳。”</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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