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冰清玉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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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未十五岁生辰的那一日, 府上来了许多人。</p>

许多不认识的人拿着拜帖踏入门中，带着各式各样的珍宝做贺礼, 庆祝她年已及笄。</p>

好在她尚在闺中，不便见人，所有的客人都是由父亲和母亲招待的。</p>

桃华在侧服侍，用一把羊脂玉梳给她竖着头，边稀奇道：“小姐，外面好生热闹，你这排面可不得了。”</p>

“爹爹近年来官运亨通, 多的是人上门巴结，他们又不是为着给我庆祝生辰来的。”李清未斜眼瞧着梳妆台上的药盅，撒娇道, “好桃华, 今日生辰, 我能不能不喝药。”</p>

桃华可不敢做这份主，急忙道：“那可不行, 药哪有少喝的？万一叫老爷夫人知道了，不是要打死奴婢？”</p>

李清未心思转了转, 又起了份主意, 说：“那我好好喝药, 喝完你陪我到院子里转转，总行了吧。”</p>

当时客宴即将结束，李总督和李夫人正尽着主家之道，一个一个地送客。还有一场家宴尚未开始，满府的下人们忙得脚不着地，差点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p>

桃华一个小丫鬟，当然还是依着自家小姐, 便点头道：“今夜天儿好，小姐愿意转转，自然更好。”</p>

谁知李清未这一出房门，便趁着下人们无暇顾及，带着桃华闯去了外院。</p>

内院忙得热火朝天，外院倒是十分安静。</p>

桃华胆子小，生怕跟着小姐一起胡闹会被责罚，便小声道：“小姐小姐，咱们回去吧。”</p>

“嘘，”李清未突然盯着不远处，说，“你看那墙边，是不是有个小孩子？”</p>

“啊？”桃华也看过去，就见一道又瘦又小的身影，似乎是抱着什么东西，在围墙边捣弄来捣弄去。</p>

桃华吓了一跳，赶紧拉着李清未的胳膊说，“怕不是小贼入院吧？咱们得找人抓他去。”</p>

李清未又往前一步，悄声道：“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哪里偷得了我们府上的东西？咱们去问问。”</p>

桃华来不及阻止，李清未已经轻手轻脚摸了过去。</p>

那小孩满身脏兮兮的，腰身就只有板凳腿粗，胳膊和腿都细得不像话，个头也很小，从背影来看左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p>

李清未见他抱着酒坛，咕嘟咕嘟地往围墙与地面的接缝里倒，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p>

当年的裴郁离花了不少的心思才偷出一整坛的酒，也花了不少的心思，才从厨房里摸出来几个火折子，正藏在衣袖里。</p>

外院的围墙包裹着整个内院，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挖地缝，只要隔一段距离倒上足够的酒水，酒水顺着地缝润湿这一圈的土地，他就能放火烧府。</p>

他也不知道这计划是否完善，他一心只想放火，烧死一个是一个，烧死一窝便算他赚翻了天。</p>

外院没有其他人，裴郁离的耳边只有微风的声音和虫子的鸣叫。</p>

内院穿墙而来的喧闹声也结束了，大概是客人们差不多都离开了。</p>

一会儿家宴开始，全府的人都会聚齐到那一小块地方，那就正好合了他的意。</p>

一切都很顺利。</p>

裴郁离的心里一直在抖，双手也一直在抖，他甚至分不清这是因为仇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p>

他对李府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恨到了极点，他巴不得碾碎这些人的筋骨，他要冒着永坠地狱的风险把这些人也给拖进地狱，他要他们永世不得超生。</p>

今夜，他就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了。</p>

他很高兴，对！他是高兴得发抖，一定是的！</p>

裴郁离全身上下渗出了一层薄汗，他的动作越来越快。</p>

“你在做什么？”</p>

背后突然传来这样一道声音，那一瞬间，裴郁离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p>

他完全僵住了。</p>

“你不会是把酒当成水浇了吧？”身后那道声音里带着笑意，“小花小草可不能挨酒淋啊，会死的。”</p>

裴郁离的眼睛在那一刻倏然睁大了。</p>

他不敢相信，那道声音里没有颐指气使、没有横眉怒目、没有疯癫无状，那道声音...是带着笑的。</p>

裴郁离甚至真的看了看地缝，那里面确实有许多冒头的小杂草，还是嫩绿色的。</p>

“还是说，你在偷偷喝酒？”那声音又夹着丝调笑，问道，“你才多大啊？喝酒可不好。”</p>

裴郁离终于抱着酒坛子转过身去。</p>

他看见面前站着个漂亮的姐姐，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p>

李清未向他走近一步，将他怀中的酒坛子给拿了过去，弯腰放在了地上，而后直接蹲在了他面前，抬着头问：“你是府中的家丁吗？多大了？”</p>

尽管如此，裴郁离还是有些防备，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没有回答。</p>

李清未便对桃华招手，说：“去给他拿些吃食来。”</p>

桃华当然不放心，看了看那酒坛子，又看看裴郁离的脸，才准备劝阻道：“小姐...”</p>

“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