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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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昨夜什么都没说。”小厮立于厅下, 毕恭毕敬地汇报道。</p>

“什么都没说？”周元韬奇怪道，“为何留在陆域, 以及有关李府之案件的事，丝毫未提？”</p>

小厮答：“的确未提，我们的人一直留心在探，他们二人早早便合寝而眠，说的都是些床上呓语，无甚要紧事。”</p>

周元韬疑云满腹，沉默片刻, 道：“姓裴的与老三是何关系？老三何至于为他如此奔走？”</p>

小厮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答道：“那姓裴的是、是三少爷的...相好的。”</p>

“......”</p>

周元韬满脑子混着李家裴家周家的各种事，又对寇翊的目的抱着极大的担忧, 直至此刻都尚未意识到“合寝而眠”是何意, “梦中呓语”又是何意。</p>

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问道：“可当真？”</p>

小厮用着粗糙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答道：“当真。”</p>

寇翊是周家正室嫡出, 于情于理都该由他接任周家当家，接管周家的全部产业。周元韬与周元巳分别为三姨娘与五姨娘所出, 即便被他称一声哥哥, 也只能做他的副手。</p>

因此, 两兄弟在周夫人病逝后一合计，打的就是从年仅十岁的寇翊身上抢夺家产的主意。</p>

周元韬在这事情上占了便宜，因为他本想着做更周密的杀人计划，却实在没想到周元巳会直接了当地将人给绑在了海边的礁石上。</p>

周元韬得知此事后，立刻便买通了杀手去海边打探情况，却见十岁小儿已然消失，连带着捆绑他的绳子一齐不见了。</p>

那片海域偏僻, 平日里基本无人往来，因此被海水冲走的可能性是极大的。</p>

但周元韬不可能放得下心，动用了许多人，用好几个月的时间将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最终才勉强确定，寇翊就算不是葬身于海里，也的确是丢失不见了。</p>

这一丢，便丢了十一年。</p>

十一年，太久了，久到足以冲淡所有的忧虑。周家彻底交到了周元韬与周元巳两个人的手中，这么多年，两兄弟虽各怀异心，可也算是互相牵制，共同将周家的产业做得更大更强。</p>

他们之所以能够互相牵制，是因为他们早成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互相都揪着对方的尾巴。</p>

这份平衡在李府覆灭之后原本会维持得更稳定，可消失许久的寇翊突然出现了。</p>

先是与周元巳上了同一艘赌船，在赌船上破坏了他们笼络太师之子的计划；后又搅入了李府一案中，为早该定罪的李府家奴洗脱了嫌疑。</p>

可怕的是，这李府家奴偏偏姓裴，不久前还自称是已故的裴瑞独子。</p>

周元韬与周元巳都为此事日夜担忧，生怕这是寇翊对他们实施报复计划中的一环。</p>

裴府唯一出现的幸存者，同样也是李府的幸存者，这姓裴的究竟知道多少内情？寇翊想利用他达成怎样的目的？手中又究竟有什么筹码？</p>

周家两兄弟是正儿八经的做贼心虚，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p>

现在来告诉他周元韬，寇翊帮裴郁离洗脱嫌疑，只是因为他俩...是相好的？</p>

这很难让周元韬相信。</p>

“你为何如此笃定？”周元韬接着问。</p>

小厮一愣，低头答道：“三少爷对那姓裴的百般呵护，公堂之上都能搂搂抱抱，况...况...况我们的人盯了整整一夜，他们一同沐浴，卧榻后前半夜一直...一直...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这...这...”</p>

他没“这”出个所以然来，周元韬已经青着脸色打断了他，不屑道：“儿时也算是读了许多圣贤书，长大了竟还玩起男人来了。”</p>

小厮赶紧附和道：“三少爷自小在天鲲帮长大，那种江湖帮派哪有什么正经的？都是些男女通吃的混子。”</p>

周元韬并不关心江湖帮派是个如何不正经的地方，只是说到“天鲲帮”，他心中的担忧更甚。</p>

李家那艘运满弹药硝石的货船便是被天鲲帮劫去的，海上帮派劫无主之船算不得稀奇，周家兄弟当时虽有些担忧，却并未做多想。</p>

可自从查到寇翊十岁起便在天鲲长大后，这件事就不止是帮派劫船这么简单了。</p>

一桩桩一件件都有寇翊的参与，说他不是针对周家，谁能信？</p>

周元巳忧思过甚，皱着眉头吩咐道：“我要知道他们究竟留在陆域做什么，身边有多少人手，准备何时返帮，以及每日的行程。”</p>

*</p>

周家人自寻烦恼之时，两个“处心积虑”之人依旧陷在织满了芙蓉花朵的软账中。</p>

辰时已过，可帷幔厚重，将光线全阻隔在了外面，帐内颇有些日夜不分的味道。</p>

寇翊醒得早，一只手在裴郁离的脸上轻轻抚摸的同时，他的视线也透过帘帐放到了更远的地方，内里透着一丝不耐，却并不危险。</p>

因为裴郁离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中，这让他心里踏实，对于许多东西的耐性似乎也强了许多。</p>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轻轻哼唧了一声，这让寇翊的视线立刻收了回去。</p>

“嗯？”裴郁离眨了眨眼，用着黏糊糊的声音问道，“天怎么还没亮啊？”</p>

帐中暗，他方从酣甜的梦中醒来，脑子都还是懵的。</p>

寇翊将他的身体转过来对着自己，笑道：“是没亮，你猜猜，现在是什么时辰？”</p>

裴郁离寻着最舒服的姿势，直接扎到他的颈窝里，还是一个字粘着一个字地答：“我猜猜，寅时？”</p>

寇翊伸出一只手，将帘帐稍稍拉开了一条小缝，光芒顺着缝隙攀了进来，一道光线就铺在两人身上。寇翊又笑了笑，问道：“寅时？”</p>

“亮了，”裴郁离也伸手将寇翊的手拉回来，帘帐哒的一声合上，将那光线又给拦了回去，他懒懒道，“亮了就亮了，不想起。”</p>

他不想起，寇翊也不想催他，只是说：“你且睡着，我去让店小二准备热水与食物。”</p>

“别去，”裴郁离动都不想动，“我不想吃早饭，累。”</p>

“不行。”</p>

“......”裴郁离哑然半晌，从寇翊的颈窝中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像看着负心汉一样盯着寇翊看，不敢置信道：“你是人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