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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拂冷风的夜色里,火焰燃烧,照亮这片狼藉的营寨。
辕门倒塌,斑驳血迹的尸体延绵开去,未死的伤员抱着伤口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突如其来的袭营,在对方破开南营辕门离去而进入了尾声。
骑马追赶过来的孟绝海捏紧了刀柄,目光所过之处,帐篷倒塌燃烧,地上流淌的鲜血,和麾下士兵的尸体,周围跟来的兵卒俱耷拉脑袋,显然士气降到了低谷。
而一部分士卒在耿青呼喊下,帮忙抬着伤员,寻了草药帮忙包扎伤口,人声吵吵嚷嚷,传入孟绝海耳中,那次刺耳的羞辱。
“我要杀了那李存孝!!!”
歇斯底里的叫喊,令得那边指挥两个士兵抬走伤了腿的一个伤兵,听到那边的嘶喊,尤其‘李存孝’三字,本能的回头望去。
‘李存孝安敬思?’
想着之前从身边掠过,骑马提槊的沙陀将领,耿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兄弟居然是那四象之力的李存孝?
娘的
早知道走的时候,悄悄灌他药水直接带走。转念又想了想,觉得没带来长安也挺好,说不得就不是李存孝了,只是一个力气极大的安敬思。
毕竟机遇改变,可能就不是他了。
想着,耿青回过神继续与其他士卒帮忙救治伤员,四周各种惨叫声、血腥气弥漫交织,有些伤势严重的,疼痛的难以忍受,一头撞去地上的石头,没了呼吸,随后被收尸的同袍抬去驴车拉到营外挖好的坑洞埋了。
耿青过去时,一个断了手臂的兵卒不让他救,使劲推开他。
“监军,不可监军小的身上血太多,会脏了你官袍”
“没了你们,我这身官袍留着又有什么用?监谁的军?”耿青忍着钻入口鼻的血腥,将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将那士兵断臂上方死死勒紧,“身子残了,别觉得自己没用,这世上没人是没用的,老天爷让他们活着,自有他的道理。”
断了手臂的士卒脸色惨白,想要坐起来,被耿青按了回去,随后被抱起放到一张简陋的担架上,士兵抬了抬脸,干涸的嘴微开,质朴的笑起来,“监军放心,俺从青州又到浙东,再到岭南,最后到了这里,还活着,肯定死不了,就算死了,家里也没什么人,没牵挂的,监军看我一只手,还是有些力气,能握刀,能挥锄头照样能杀人!”
这边说话声传开,过往的齐兵、伤员看过来,见到满身是血的耿青帮忙救治伤员,抿紧了嘴唇,伤口疼痛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生出惨叫来。
一时间,这片空地少有的安静,耿青安慰着那断臂的兵卒,朝抬他的两个士兵挥了挥手,叮嘱一句“带他下去好生养伤”时,一侧有战马靠近过来,喷出的粗气几乎快到脸颊,马背上孟绝海将长刀呯的插去地上,翻身下马。
他脸色极为难看,见到耿青奔波忙碌,才稍稍缓和,语气依旧有些冷硬。
“监军,南营这边如何?可统计伤亡了?”
“暂时无法统计,但伤亡应该不重的。”这里并非主要战场,冲击过来的沙陀骑兵只是为了突围,除了之前结阵被冲破,死伤了一些外,减员并不严重。
耿青简单的说了一句,随后补充道“不过那沙陀将领过来时,林转运使正好与在下都在帐篷外”
说到这里,青年仰起脸看去夜空,长长叹了口气。
“唉,原本我与林转运使还有彭将军在帐中喝酒,听到敌人袭营,彭将军让我俩待在帐内不要外出,可南营这边也乱做一团,林转运使当即便出了营帐指挥惊慌的兵卒集结摆阵,可没想到那贼将冲破阵线,过来就照着林兄弟头顶就是一槊”
讲述事情始末,耿青又叹了口气,那边高大的身躯两腮紧咬鼓涨,孟绝海站在原地,身子都摇了摇,林言是陛下外甥,也是义军起家的老人,死的太过突然不说,还死在他营寨里,若是没能将这支沙陀骑兵歼灭,或拿下对方将领,他失职之罪,定是逃不了。
“见过防御使,见过监军!”此时远处一支兵马赶来,乃是葛从周领着北营的兵马增援而来,见到这方两人沉默,跳下马背快步过来抱了抱拳,目光扫过周围,“其余将军人呢?末将路过中军,只见盖洪、孟楷二位”
沉寂如火山的孟绝海动了动,慢慢抬起脸来,嘶哑的开口“死了还有班翻浪也死了,=至于林转运使他在那边。”
高大的身躯抬起手臂,葛从周顺着他指去方向,那边地上,几个士兵正将没了脖子,脑袋压着胸腔的尸体搬上担架,惊得后者眼眶瞪圆,不可思议的看去耿青还有孟绝海。
“何人如此力道”
“李存孝,沙陀人的先锋。”
耿青适时开口说道,但眼下三人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说这些无用的话语,眼下是稳住军心,收拾残局,随后,便一起去了中军大帐,帐篷重新支撑起来,召集盖洪、孟楷二将,听着今夜被偷袭伤亡的人数,五万兵马,除去驻扎外寨,由邓天王率领的骑兵,四万六千人,一次偷袭折损三千,还有两千多人伤势不一。
作为领军将领,知晓自家家底的孟绝海、葛从周等人,余下的四万多人里,真正称得上士兵的,只有一万多,而折损里面,恰恰就有千余人,哪能不心疼。
“诸位,这支沙陀人先锋,定是其主力进攻河阳时,就已经先来这边潜伏,以逸待劳偷袭我等,此战并非我等罪过,莫要气馁,明日拔营后,多遣派斥候,搜寻这伙骑兵,不过,他们多半一击得手,便撤出河中,不会再与我们交战。”
“狡诈!”最后赶来的邓天王,听完袭营的全过程,以及战死的三人,心里怄着火气,狠狠在掌心擂了一拳,“明日本将亲率骑兵追击,四千骑兵还打不过,我便解甲归田,好生务农!”
大帐里,耿青听着七嘴八舌凶狠叫嚷的齐国将帅,旁人问他话语,他才随口答上一句,旋即继续保持沉默。
夜色深邃下来,延绵数里的军寨扑灭了火焰,填满了尸体,重新竖起了辕门,加强了戒备后,终于有了一丝安静。
阴云游走,露出弦月一角,银灰色的光芒洒在天地间,远山的轮廓起伏延绵,有着轻微的马蹄声沿着山脚绕过了山坡,进入月色光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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