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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云游过朦胧清月,偶尔犬吠声响在街巷,打更的梆子声隐隐约约徘徊外面,永安坊的院落里,灯火通明,一道道人影坐在院子里,望着阁楼上的房间。
门扇打开,巧娘红着眼睛端了水盆出来,关上的门房内草药味弥漫,立在床头的灯火照着旁边坐在凳上的青年侧脸,黝黑的脸庞,眼睛含着水渍倒映着烛火,在昏黄里格外明亮。
目光之中,走动的床沿的佝偻身影正在给昏睡的老人施针,这已经是请来的第六个大夫,听说针上的功夫在长安可谓一流,耿青一回来,询问了家中轮流诊治的三个郎中,均没有其他办法,他便叫来了张怀义,询问了城里有名有术的大夫,最后强行将人带了过来。
眼下,已经半个时辰过去,那郎中也是满头大汗,正慢慢一步步将扎在老人手肩、胸口、头上的银针一根根取下,小心装进医箱。
“我爹怎么样了?”
“唉,淤血过多,在下只能尽力疏通了一些,但时日太长”大夫关上医箱叹了口气,医者父母心,他被强带过来,起先还有微词,可看得出,面前这位青年是为家中父亲病重,便也全力施展针技。
耿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紧闭双目的老人,声音有些颤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需要药材,我都可以给你弄到,哪怕再名贵,我也能想办法。”
那郎中摇摇头。
“时日太长了令尊头上有旧伤,该是当年受创后,并未急时祛瘀,旧伤成疾,如此之久才复发,已是造化了。在下,已经尽力,或许过个会儿,令尊就能醒来,但别说太多他神志或许有些不清醒。”
“谢郎中。”
耿青起身拱手,将对方送到门外,让窦威付了诊钱,回身又坐到窗前看着床上的老人,他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老人对他的关爱,或许对这个身躯的父爱,他能体会到,毕竟这个身躯如今就是他了。
或许前世缺少家庭的温暖,对待两位老人,耿青就如亲生父母一样尊敬,几年间,感情怎可能没有。
只是那时候太过浑噩,老人头上的伤,血止住后并未太过注意,再则那时候条件不好,等条件好了,这件事又被渐渐遗忘。
到的现在,老人忽然倒下,耿青心里空落落的,有着说不出的内疚。
“爹”
他轻轻唤了一声,床上的老人没有任何反应,气息微弱,偶尔只是手指抽搐两下,随着夜色渐深,王金秋推门进来询问,想要替耿青守着,毕竟明日,儿子还有公务要忙。
妇人却被耿青赶了出去,就连巧娘也只能站在门口。
“我是他儿子,爹病了,做儿子就该守着。娘,你先回房休息,明日一早你再过来。”
他大抵这样说着,将房门关上,然后,坐回矮凳便一动不动了,外面的人依旧守着偶尔能听到脚步声,耿青都没有理会,直直望着老人有些出神。
不知多久,放在床边的手,忽然被握了一下,耿青回过神来,就见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眸地泛着浑浊,看着帷帐,又看了看儿子,迷茫起来,声音沙哑虚弱。
“柱子你怎么在这儿,家里的田耕了没有?”
手胡乱的四处抓了几下,没撑起身来,耿老汉声音有些急了。
“还坐着什么时候了,再不耕田洒种,冬天吃什么”
胡言乱语里,耿青才明白刚才郎中所说‘神志或许有些不清’是什么意思了,记忆模糊,只记得村里的田地。
还好,还记得自己这个儿子。
“爹,田已经耕了”
然而,耿青说出这句,床上的老人面容却有些痴呆,愣愣的看着帐顶,“柱子爹想家了村里的田,肯定被耿顺那老家伙偷偷给种了爹想回去看看”
老人说着,似乎头又开始疼了,一连咳嗽了几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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