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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鲸肚城是东土最大的海港口,是最大的船坞制造地,那么绘枀城就是东土最大的空港口。除了前往北国之地以外,几乎七成以上的来自中州、北原以及南疆之地的大中小型载人飞行器具都会在这里停靠。这自是有着优势的。
绘枀城呈“倒凹口”,两边皆是扎根很深的死山山脉,死山产生的破衰领域笼罩了方圆数千里,使得这里基本没有大型飞兽出没,也不会出现灵气爆等危险现象,且独特的地理环境极大程度上冲散了飞行器具降落时从空中带下来的弱灵气旋,在减少消耗的同时还能降低风险。
自然而然,这样一个地方是最佳空港口,基本天然而成,无需人力消耗。
每天有许多的大中小型飞行棋局降落于此,东土境内的较多,一般都是从其他地方过来转乘的,其次就是中州来的多了。今天依旧,清晨,一艘云舟迎着东边升起的初日,逐级降低速度,裹挟着一大团弱灵气旋,以及一些残余的雷暴,冲进绘枀城的范围。灵气旋在冲入这片破衰领域后,以着极快的速度逸散,雷暴也被底下海浪以及周围的死山所吸收。消除了一切危险后,云舟降落在绘枀城后面的接引地上,被巨大的接引器笼罩,在阵法的推送下,像巨型陆行车一样,滑行到后城区。
伴随着缓停的碰撞声,云舟内部响起管事处的通告声,告知乘客,云舟已经抵达东土。
秦三月换了身冬天的衣裳,手肘挽着一件雪披,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确认东西都收拾好了,呼出口气,便出了门。
叶抚已在外面等候。
“老师,久等了。”秦三月小跑着过去。
叶抚看了她一眼,说,“现在是九月,用不着穿那么厚。”
秦三月顿了顿,“可外面在下雪啊,我看了看,还挺大的。”
“下雪是在下雪,但气温嘛,还是九月的气温。”叶抚说。“这雪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雪。”
“那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下着雪,怎么还是九月的气温呢?”秦三月嘀咕着,朝着外面走去。
叶抚跟在她身后。
从正通口向外,他们很快到了外面。踩在停靠台上,秦三月望天,一面看着东边升起太阳,一面又瞧着不算小的雪不急不缓地落下。至于气温,果然同叶抚说的,是九月的气温。
绘枀城位于东土南,是合建城池,不归任何国家管辖,上接大周疆域,右靠阜南国,下临连沧国,是正儿八经的南方,一条线划过去,刚好被养龙山脉阻断,北边儿雪山接平原形成的冷流下不来,基本要等十一二月才会进入冬天,现在九月,是彻头彻尾的大热天。
秦三月表情十分精彩。她觉得这太怪异了,哪有下着不小的雪,还顶着艳阳天的。
因为不修仙的缘故,撇开了精怪等等,她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哪能受得了大热天里穿冬装的。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她是想着召两道精怪降降温,但想着那未免太过招摇了,很吸人目光。换衣服,又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面换,再说了,冬装本来穿着就麻烦,脱下来也很麻烦,得脱个半光才行,她哪有那脸做这般事。
就只好闷着,催促着叶抚快点找个落脚的地方。
进了城后,秦三月才发觉大街小巷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穿着冬装,这着实很招人议论。几番迎着人目光下来,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表情更加精彩了。叶抚跟在她后面,面带着笑意,一脸风轻云淡,好不畅快,这在秦三月看来,可恶极了,觉得那句话说得对极了——“痛苦与快乐总是同时出现的”。
她一边埋怨叶抚不早告诉她不需要换冬装,一边咬牙切齿地等下次叶抚出丑了,她也要哈哈大笑,还要贴在他耳朵边上哈哈大笑,笑得没心没肺那种。那样才解气。
这般怨气直到找到落脚地,秦三月换回了夏装才消散。没有比穿着冬装到艳阳天下走一圈再换回夏装更加令人爽快的事了吧。
折腾完这些后,师徒俩很享受生活地,找了个茶馆,坐着,品着茶,看着戏,探讨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我要去把书寄给坊刻,看看能不能印刷。”秦三月手指点点敲打着茶杯,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呢?”叶抚目光落在戏台子上的戏子身上。
秦三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蹙着眉纠结了一会儿,说“我就不回黑石城了吧。”
叶抚没有看着她,点点头,“可以。”
秦三月抬头看着叶抚侧脸,咬了咬牙。她看上去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些其他话,“之前说了,想要闭关一段时间。”
“嗯,我记得。那时候你说打算闭关时,再整理你这本书。”
“但是,我在云舟上,就以前做好了。”
叶抚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笑了笑,“是觉得自己可能会闭关一段时间,但是想让世人早早知道山海关的事吧。”
被猜中心思,秦三月不由得低了低头,“嗯。但是……但是……”
她说着一个“但是”,却没有后话。
叶抚抿了口茶,轻声说,“但是你话的重点是会闭关一段时间。”
再一次被猜中心思,秦三月脑袋低得更低了。她希望叶抚对她说一些话,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在担心着什么吗?”叶抚问。
秦三月想要摇头,但是一想来,发现自己似乎的确担心着什么,但那只能在脑袋里想想,要用语言组织起来,再说出口,不太容易。
见她不说话,饶是叶抚猜到些什么,也没有替她说出来,而是不着急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戏台子上的《玉马行》唱完了,秦三月才幽幽地说,“万一我一下子就闭关好几年的话……”
“嗯,然后呢?”
“好几年过去了,我或许都到二十岁了。换了一副模样,再出关的话,外面,我,都不一样了。”秦三月说得有些不清晰,她似在单个字或词里面放了些更深的意思。
“总还是要变的嘛。”
“物是人非,总没法儿让人放心。”秦三月别过头,“几年过去,会发生太多太多事了。我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也不知道,几年里,老师你又会有什么变化,黑石城,三味书屋里又会是什么变化。”
“几年过去了,如果真的变了,那么是我们变了,还是你眼中的我们变了?”叶抚问。
秦三月说,“大概,是你们变了吧。事物的变化是客观的。”
“但那是你认识的客观,是你主观上认为的客观。”叶抚说,“只有你在意识里,给我们描摹了画像,才会意识到我们的变化。”说着,他指了指台上的戏子问,“台上的戏子比我们刚来有什么变化?直接回答我,”
秦三月瞧了瞧,一下子顿住。
叶抚说,“看吧,你回答不上来。现在,你再试试用御灵的方式去推演。”
秦三月点点头,在脑海里捕捉变化痕迹,去推演先前发生的一切,一会过去,她说,“戏子数量从四个变成了五个,左边的换了身衣服……”
她一五一十地把变化说了出来。
叶抚听完后,笑道,“正确。这很显然地表明了,你在脑海里给他们描摹了画像,才会意识到他们的变化,若没有描摹画像,你根本意识不到变化了,但变化的确是客官存在的。所以说,主观认识客观,是基于一定目的的。”
秦三月听得模模糊糊的,“也就是说,我是对你们抱有目的,才会去认识到你们的变化?”
“换个好听的说法,你就是太在意我们了。”叶抚手落在茶杯上,笑吟吟地看着秦三月。
秦三月又一次被猜中心思,想要躲开叶抚目光,但她忽地一根筋儿一拧,直勾勾地看着叶抚,丝毫不躲闪目光,盯着目光的压力,鼓起勇气说,“我又没有错!在意你们也没有错啊!我就是怕我出关后,你们都变了,跟现在不一样了,我就没法儿像以前那样跟你们相处了嘛!几年不见,感情就淡了怎么办?万一我修炼,练得着迷了,变成个死脑筋怎么办?万一你们发生什么事儿,性情都变了怎么办?”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带着情绪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变大了,引得周围人侧目。
说完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严重失态了,变成了个脑袋直直的任性傻姑娘,尴尬得想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但面子这东西,人人都爱,她也不例外,既然那么一番话都说出来了,撑破头皮也要硬顶着。她就使劲儿咬着牙,盯着叶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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