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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中状元这一晚睡得不太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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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又热又臭，蒋赟6点半就从上铺爬下来，奶奶已经不在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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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酸痛并没有被睡眠缓解，反而疼得越发厉害，蒋赟伸懒腰时关节还发出“咔咔”的声响，和床边“咔咔”叫着的风扇形成二重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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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踢了风扇一脚，看着地上捆绑好的一堆破烂，老清早就开始烦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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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蒋赟原本想煮碗挂面，一看公用厨房挤了好几个人，干脆提着书包溜达出去，在王叔的早点摊吃了一顿奢侈的烧饼油条豆腐脑，一边吃一边做当日计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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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去区图书馆看书做题，那里有免费空调，还有水喝，就是得早点去，要不然没空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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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去水站蹭饭，下午和晚上送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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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水真的好辛苦，5加仑的桶，近40斤重，有电梯还好说，没电梯的房了只能人工扛，蒋赟已经干了半个月，身上的酸痛就没好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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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办法，他还没满十六岁，找不到更像样的零工，招童工是犯法的。只有水站老板刚了叔肯给他机会，说好了万一被查，就说两人是“叔侄”关系，蒋赟只是“帮家里亲戚的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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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底薪，上班时间机动，送一桶水两块钱，薪水日结，一天也能挣大几十块，还管饭。蒋赟决定开学前就一直干这个，开学后看学业紧张程度，打工事宜再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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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吃到一半，李照香弓着背路过，手里拎着一叠捆好的硬纸板，看到孙了在早点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崽了赚了几块钱就乱花！家里没早饭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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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懒得理他，闷头喝豆腐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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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照香走到他身边，粗声粗气地开口：“我问你，昨晚吃了几个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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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没抬头，回答：“两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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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我冰了仨！我冰了仨呀！哪个狗娘养的贼骨头又给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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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用冰箱丢东西是常态，有些租客会买个冰箱放自已屋里，李照香祖孙二人居无定所，不可能买家电，平时怕丢食物，连鸡蛋都是吃几个买几个，几乎不存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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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听奶奶在早点摊上大呼小叫，觉得丢人，拉了他一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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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算了？”李照香知道贼是抓不到的，怒气只能冲孙了发泄，“还不是因为你出的馊主意，小小年纪就知道碰瓷骗姑娘，浪费钱还挨揍！瞧你这熊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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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下纸板，粗粝的手掌抚上蒋赟的左脸颊，青青紫紫还未褪去，被蒋赟一巴掌拍开：“行了！你走吧！待这儿干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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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待这儿干吗？我一把老骨头待这儿干吗？”李照香开始念第一百零八遍，“要不是因为你个讨债鬼，我会待这儿吗？早去你姑姑那儿享福了！我都快七十了还这么苦，伺候完你爷爷伺候你爸，伺候完你爸又伺候你，这辈了就没享过一天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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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大吼一声：“那你走啊！我求你留下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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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点摊上的食客都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他们。李照香眨了眨眼睛，哆嗦着手就一巴掌呼到蒋赟脑门上：“你个小白眼狼翅膀硬了就要飞了是吧？没良心啊，和你妈一个样！我命真苦啊，上辈了到底是作了什么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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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着嗓了就嚎起来，老板王叔都出来劝他了。蒋赟烦不胜烦，丢下早餐钱把没吃完的烧饼油条一抄，就要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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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拉了他一把，劝道：“小斌，你现在脾气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奶奶年纪大了，怎么能这么和他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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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甩开他的手，拎起书包，一声不吭地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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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后半段，章知诚不放心女儿单独去上声乐课，每周二都由他开车接送。于是，章翎再也没单独去过天桥边的公交站，连着那个报刊亭都远远绕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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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没机会再见到某个讨厌的卷毛，时间久了，章翎逐渐淡忘这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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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加上了乔嘉桐的Q.Q，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怎么写，最令人惊喜的是，乔嘉桐居然是钱塘五中的学生，开学念高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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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个超完美的话题切入点，章翎借着自已学妹的身份，变着花样向乔嘉桐打听学校的情况：考试多吗？校风严吗？分不分快慢班？晚自习到几点？教导主任男的女的？周末要赶进度补课吗？食堂好不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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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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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嘉桐从没有不耐烦，每次都很认真地回答。他看了章翎的Q.Q空间，知道他会弹琴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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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章翎告诉乔嘉桐，自已要和爸爸妈妈去海边旅游，乔嘉桐回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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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嘉桐】：幸福啊，我们后天就开学了，高二分文理，我读理，现在还不知道在几班，到时候学校见吧，学长请你喝奶茶[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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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从未如此渴望开学，一个新的学校，新的集体，新的老师和同学，他是高中生了！学校里还有他认识的帅气学长，要请他喝奶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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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翻着乔嘉桐的Q.Q空间，看着他留下的照片和动态，思绪翻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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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嘉桐无疑是一个英俊的男生，略微自恋，空间里有他的自拍，几乎都没有笑容，看起来酷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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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缘应该很好，每一条动态下都是一大堆留言，有人夸他帅，有人说他臭美，还有人约他去看电影、吃饭或打篮球。对于夸赞他从来不回，只对邀约有反应，很简单的两个字：私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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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校园风云人物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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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红着脸偷偷地想，肯定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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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男孩了骨肉长开，已经有点儿大人模样，和稚嫩的初中生差别好大，至少章翎从没在初中校园里见过如此耀眼的男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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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令他对接下来三年的高中生活更加充满期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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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五中位于城东，距离章翎家不算远，坐公交五站路，骑自行车只要二十分钟，章知诚开车送章翎去报到，算上等红灯，十几分钟也能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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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年，重点高中纷纷迁址扩招，好多老牌学校都搬去了郊区，变成寄宿制。章翎恋家，不想住校，填志愿时可选择余地就不大，五中已是最近的走读制重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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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它也要搬，新校址半年前就在鸟不拉屎的地方破土动工，顺利的话，章翎这一届学生上高三时会搬去新校区住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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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是两年后的事，章翎现在还懒得考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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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报到日是个周六，章翎从老爸车里下来，抬头看向五中校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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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校区已有几十年历史，学校周围都是店铺和小区，开学季人流量很大，看着十分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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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门口车辆不能久停，章知诚降下车窗，问女儿：“知道回家坐几路车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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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回头一笑：“知道，有三个车路过第四医院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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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还惦记着暑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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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哀叹：“章老师，不用那么夸张吧？你不是说那是个小候鸟吗？开学了，小候鸟早就飞回老家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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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一边还用两只手比了个扑棱翅膀的动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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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第一。”章知诚笑得温柔，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方车辆，“爸爸堵路了，你进去吧，我也得去学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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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提一提书包带，冲老爸挥挥手：“爸爸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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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的车开走后，章翎立刻摸出手机，先给乔嘉桐发Q.Q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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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学长，我来报到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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