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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他语气里的自豪,祁然揉了揉他的头,语气温柔:“段宁宁真厉害。”</p>
“读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我那个时候不太喜欢说话,所以为了挑战自己,博士毕业之后我去了证券交易所,好像和你当初去做调酒师差不多,”段又宁轻笑:“后来我觉得有点累,就回到母校当了老师。”</p>
“所以其实算起来我比你大才是,”段又宁趁机控诉他:“所以不要时不时揉我头发,很奇怪。”</p>
“不过当大学老师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要尽量细致地备课,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有问题,还要催他们写作业交作业,然后要给他们考试,”段又宁叹了口气:“每次考试都是我最头痛的时候,有时候我甚至看不懂他们答得是什么,但是又不忍心真的给他们不及格,所以要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p>
“不过跟还没有走出学校的学生们打交道又是很开心的,因为他们其实很单纯,也算尊师重道,即使你真的给他们挂科也不会有什么很严重的后果,”说到这,段又宁忽然顿住,看向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祁然。</p>
虽然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回到那个世界,但是如果真的回了,段又宁想,他应该会想要和那个给他发整蛊邮件的学生道个谢吧。</p>
“我在25岁的时候买了自己的房子,”段又宁继续说着:“没有你的别墅那么大,但也算是有个小院子,我在院子里辟了块花园,春天的桃花,夏天的栀子花,秋天的桂花还有冬天的梅花。”</p>
“房子周围的绿化也很好,邻居们还算友善,距离图书馆只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距离学校两个小时。”段又宁轻笑:“工作日一般都呆在学校,但是周末的时候我会去图书馆看书,有时候去附近的商场逛一逛,买够自己两天的食材,偶尔也会去市中心的宠物店看一看。”</p>
“你养了狗吗?”</p>
“还没有,”段又宁叹了口气:“刚开始的时候忙啊,后来就有点不太敢,怕自己养不好宠物,所以就干脆不定时去宠物店看看,过过手瘾。”</p>
“等录制结束,我们去宠物店吧?”祁然忽然开口:“刚好我这一段时间也不忙,你也有时间,而且就算我到时候忙起来,也可以带着它去老宅,奶奶会很愿意照顾它的,你就不用羡慕别人家的狗了。”</p>
“好啊,”段又宁点了点头:“那我回头去跟黎殊学一学,他和宴尚辞也养了狗,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p>
“那我跟你一起学,我们一起好好养它,”祁然轻笑着问:“那十六岁以前呢?十六岁以前的段宁宁是什么样的?”</p>
十六岁以前啊?段又宁语气有些飘渺:“十六岁以前的段又宁就更乏善可陈了。”</p>
“就是和所有人一样,每天上课下课,做不完的习题考不完的试,唯一的遗憾就是没逃课去过学校旁边的游戏厅,”段又宁轻笑:“我其实不是很聪明,大家都害怕的考试和作业,我也都会怕,甚至每周都还要担心体育课上的长跑练习。”</p>
不过十六岁的段又宁最恐惧的事,不是严苛古怪的数学老师突如其来的刁难,不是体育课上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窒息的三千米,不是无处不在花样百出的嘲讽和孤立,而是那个被叫做家的地方。</p>
距离城市中心两个小时车程的老居民区,破败不堪的大门永远敞开着,门前的海棠花早已枯死,小公园的健身器材也已经七零八落,偶尔有穿着正式的青年人经过,拿着油乎乎的手抓饼骂骂咧咧地赶着城市的早班车,最多的还是蹒跚前行的老人。</p>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但是那里所有的一切应该都与他记忆里别无二致,即使是闭着眼,段又宁都能沿着如同复制粘贴一般毫无个性的高楼走到第七单元,扶着看起来岌岌可危的扶手数157个台阶,敲开那扇永远贴着无数小广告的门。</p>
听到溶刻在近6000个日夜里永不休止的争吵,看到厨房吊柜里碎了一套又一套的陶瓷碗,沙发上换了一个又一个的抱枕,小书房门上摇摇欲坠的旧竹帘,阁楼里时不时传出的钢琴声,和阳台上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他自己。</p>
段又宁一直很好奇,既然一个人不被任何人期待,那他为什么还会存在。</p>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独一无二的珍视,但是好像哪怕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关爱都不能分给他。</p>
十岁以前的段又宁还会试图挣扎,但是当他发现无论他拿了再多荣誉和夸奖都不能得到哪怕多一分钟的关注,无论他再乖巧再懂事也不可能得到相同的自行车,无论他再小心翼翼家里都只有一个人能碰那架会走音的钢琴之后,再也没有一丝的不甘心。</p>
他在无视和冷漠中长大,也活得好好的,虽然会因为家长会总是被缺席而受到嘲笑,会因为性格太孤僻没有朋友,但是他还是慢慢长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甚至,因为他们的忽视,他还顺利地迁走了自己的户籍。</p>
后来,后来他们的希望破灭了,才终于想到家里还有他这个人。</p>
不过,段又宁轻笑,那个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心仪的通知书,离开了那个他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地方。</p>
虽然后来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找到,不过那些歇斯底里的控诉也好,声泪俱下的祈求也好,他都已经不在乎了;虽然也有过踽踽独行觉得走不下去的时候,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p>
“要不我们不要找他了吧?”</p>
“他大概也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我们,才那么慌张和无措吧,”段又宁轻叹:“我们就顺其自然,等他想清楚了,自然会来找我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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