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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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晴好, 梦庄大队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院子劈砍整理从山上砍来的树，为冬天取暖准备足够的柴火。</p>

风知意提着个小篮子踏进知青院子, 知青们也在忙活。</p>

看到风知意过来, 正在劈柴的范启明赶紧搁下柴刀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p>

毕竟, 除非有事, 风知意真的没有主动回过这里。</p>

风知意提提手中的篮子, “韩招娣前几天不是生了吗？我就想着，咱们要不要去看望一下？”</p>

范启明沉吟了一下, “结婚、生孩子、起屋子，确实都算是人生大事, 是该去看看。只是，我听说她貌似生了个女儿，我们上门去恭贺, 会不会在嘲讽她？”</p>

风知意：“……为什么觉得恭贺生了女儿就是嘲讽？伟人不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吗？女人也顶半边天吗？你是个先进的知识青年, 怎么也有这些糟粕思想？”</p>

范启明被她这话怼得忙认错, “你说得对，是我一时想岔了。那你都准备了什么？”</p>

风知意揭开篮子, “我准备了一包红糖和一罐麦乳精, 你们再一起准备些鸡蛋吧。东西不用多，也算是我们同为知青的一份心意。”</p>

反正这些东西，是一点点都不会给郑家、给韩招娣的。就是越好，才能让他们看个眼馋，看看能不能诱出他们的破绽。</p>

不然, 礼不够厚，万一做贼心虚的郑家拒绝他们进屋看望，那不就没法确定孩子已经不在的事实了吗？</p>

“行！”这确实不多，一个人出一个鸡蛋的话，那也有十几个鸡蛋了。再加上一包红糖和一罐麦乳精，这礼算是比较好看的了。</p>

一个鸡蛋才三分钱，几乎没有人出不起，而且看风知意一个人出了大头，所以知青们都爽快地出了自己的那一个鸡蛋。</p>

甚至是刚刚李燕华去社员家里换鸡蛋时，顺路喊过来的周曼曼也出了。</p>

江妙妙倒是没来，不过大家都知道她和郑六跟韩招娣的恩怨，不来那也是在情理之中。</p>

不过这会大家都忙着劈砍柴火，所以就由范启明和陆佳良为男知青代表，和风知意、周曼曼以及李燕华三个女知青一块去彭家恭贺看望。</p>

一行五人来到彭家，彭家一家老小也正在院子里劈砍柴火，见到这么一大帮人上门，都有些不明地微愣，“你们这是……”</p>

范启明上前一步，“听说韩招娣前几天生了孩子，我们知青点特意过来看望看望她。”</p>

风知意也适时地配合掀起篮子，让他们看到里面满满的鸡蛋红糖和麦乳精。</p>

郑母一听，目光扫过风知意手中的篮子，糙脸立马笑出了褶子，“哎哟，你们太客气了。城里的知青，就是懂礼数。”</p>

说着，上前就要主动接过风知意手中的篮子。</p>

风知意却往旁边一避，笑眯眯地道，“孩子呢？我们是来看望孩子的，总得让我们先看看孩子吧？”</p>

郑母顿时脸皮一僵。</p>

风知意不动声色地眼角余光一扫，郑家人都神色不自然地赶紧垂首忙自己手里的活。</p>

呵，看来没有一个不知情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p>

“孩子，”郑母随即反应地过来，呵呵笑中有些难掩的讪讪，“孩子在屋里呢！这外面冷，这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见不得风。”</p>

“是吗？”风知意皮笑肉不笑，随后朝左右的李燕华和周曼曼她们示意，“那我们去屋里看看孩子吧？”</p>

李燕华以为风知意是怕郑家昧下东西不给韩招娣补身体，也忙道，“是啊！韩招娣在哪屋呢？我们去看看她！”</p>

“她在屋子里坐月子，”郑六这时及时上前来，“东西给我吧，我帮你们拿给她。”</p>

风知意提着篮子往后退一步，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韩招娣和孩子？”</p>

“就是啊！”李燕华这才察觉郑家人的反应似乎有些不正常，顿时就警惕地看了看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看看？！”</p>

那边和郑家男人寒暄的范启明和陆佳良，突然听见李燕华的声音猛地高昂尖锐，赶紧走过来，“怎么了？”</p>

周曼曼立马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告状道，“他们不让我们看韩招娣和孩子！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他们该不会欺负韩招娣了吧？”</p>

那声音大得，左邻右舍在院子里忙活的人都侧目看了过来。</p>

“哪有什么不让你们看的？”郑六忙笑道，“就是招娣她在睡觉，我这不是怕吵着她吗？那你们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她醒了没？”</p>

说着，就转身迅速地走进屋了。</p>

几个知青都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再看看郑家人都不太自然的神情，都感觉到了不对劲。</p>

郑六很快就快步匆匆地屋里出来，“我已经把招娣喊醒了，你们想看，就进去看吧。”</p>

本来因为男女大防并没有执意要看望韩招娣、只想走个过场就走人的范启明两人，也都神情严肃地留下来朝李燕华等人微微点头，“你们进去看看，我们就在外面等着。”</p>

李燕华三人点头，然后一起进了屋。</p>

屋内昏暗阴冷，骤然从大亮的天光下走进来，三人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准确地走进那个房门微微半掩的房内。</p>

一进来，就看到韩招娣半躺着，脸色虚弱苍白地朝她们勉强笑笑，“你们来看我了，谢谢。我刚睡着了，不知道你们来了，不好意思。”</p>

李燕华看她没事，松了口气道，“嗐，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他们这么藏着掖着你。”</p>

韩招娣似乎有些害羞地垂眸笑笑，“六哥也是怕我见风，坐不好月子会留下病根。”</p>

“这敢情好！只要男人疼你就好！”李燕华说着坐在床沿，眼睛瞄到她身边被子隆起的小包，弯腰伸手去扒，“我看看你的孩子……”</p>

却被韩招娣伸手挡住，“孩子没足月出生，身子骨有点弱，不宜见风。”</p>

风知意拎着篮子站在一旁，故作疑惑地左右看看，“你这门窗紧闭的，哪来的风？你捂得这么紧，孩子喘得过气来吗？”</p>

“就是啊！”周曼曼也附和，“当初孩子光溜溜地生出来，也没见怎么样啊！我们就是看一眼脸怎么了？”</p>

本来她也没多好奇，又不是没看过。但现在越不让周曼曼看，她就越好奇。</p>

韩招娣勉强地笑笑，“我孩子怕冷。”</p>

怕孩子冷？风知意嘴角勾了一下讽刺，这零下的气温，把孩子光溜溜地丢在荒山野外就不怕孩子冷？现在又作出这副作呕的姿态给谁看？</p>

李燕华二人都察觉了不对劲，哪有人把孩子捂得连脸都不让人看一下的？眼神彼此对视了一下。</p>

风知意给了周曼曼一个眼神。</p>

周曼曼心领神会，立马悄悄地、不着痕迹地靠近。</p>

李燕华则是一脸关心地跟韩招娣笑道，“孩子怕冷，那烧个暖炕就是了，我们老家都是这样的。不然捂这么严实，小心气不顺。就是我们大人自己，穿多了衣服，也会憋得难受、累得慌。”</p>

“不会的。”韩招娣笑笑，刚还要说什么，却被已经悄然靠近的周曼曼猛地掀开被子！</p>

在韩招娣手忙脚乱想捂住的惊叫中，风知意三人看见那原来睡着“孩子”的隆起小包，居然是枕头和衣服乱糟糟地堆起来的。</p>

“孩子呢？”李燕华顿时诧异，抬眼看向一脸慌乱的韩招娣，“原来你没生孩子啊？！”</p>

“不是啊！”韩招娣还没来得及回答，震惊得还握着被角忘了放开的周曼曼就先疑惑了，“她生了啊！还是陈素素帮忙接生的呢！我都看到了！”</p>

韩招娣生产那天，她当时可是跟着风知意一块去看热闹了，“那么一个皱皱小小的小孩子，肩膀上还有一大块红色胎记呢！”</p>

说完，还向风知意求认同，“是吧，陈素素？”</p>

风知意点头，一脸严肃地看向韩招娣，“孩子呢？你们把孩子弄哪去了？”</p>

韩招娣见掩饰不住了，干脆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抽噎着抹眼泪，“孩子，他们嫌弃是个女娃，给送人了！”</p>

风知意却不想被她糊弄过去，“送人了？如果是送人了，那你们为什么故作玄虚地骗我们？”</p>

“就是啊！”周曼曼反应过来，把被角一扔，“一会说在屋里，一会说怕冷不能见人！该不会是想贪我们这点看望品吧？至于吗？”</p>

风知意故意怀疑地提醒，“既然不至于，那孩子……你们怕不是给送人了吧？”</p>

这提醒得周曼曼灵光一闪，顿悟得大声惊喊，“哦！！你们该不会把孩子给丢了吧？！”</p>

一说完就觉得这极有可能，立马跟李燕华和风知意八卦道，“哎哟你们是没看到，当时郑婶子看见是个女娃，立马就随手给丢在床上去了，也不怕摔坏了！给丢个垃圾似的！我滴个娘欸！看得我当时都吓一跳！”</p>

当时风知意走了，她溜进产房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还有韩招娣你自己，管都不管、看都不看一眼。还是接生婆看不下去，给孩子匆匆裹了块布塞被窝里。不然，当时那么冷，指不定冻坏了！”</p>

韩招娣被指责得一瑟缩，“不是的，我当时昏厥过去了，我不知道。孩子真的是、是被送人了！”</p>

“怎么了怎么了？”似乎是听到了周曼曼之前那突然一句大声，郑六从外面冲进来，当看到床上伪装成孩子的枕头被暴露，脸色顿时一变！</p>

郑六赶紧上前把被子一盖，把韩招娣和伪装成小孩的枕头一同盖住，边把低声哭泣的韩招娣捂躺在床上，边扭头冲风知意三人冷脸凶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她弄哭了？不知道月子里多哭会瞎眼吗？都给我滚出去！”</p>

竟然提都没提伪装成小孩的枕头是怎么回事，反而强调他们欺负了韩招娣，居然强势地把她们赶了出去！</p>

等在外面的范启明和陆佳良看三人被郑六冷着脸赶出来，赶紧迎上去，“怎么了？”</p>

三人还没说话，倒是郑六气愤不已地先声夺人指责她们仨，“不知道，她们把招娣给欺负哭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好心来看她的！既然不是，那就请回吧！”</p>

被冤枉的周曼曼气死了，仗着嗓门大，比他还大声，“什么我们把她欺负哭了！明明是你们把孩子丢了！还装成弄鬼来骗我们看望品！真不要脸！”</p>

这一大声吼得，左邻右舍的人纷纷地围上来，趴在土坯围墙上围观。</p>

郑家人脸色顿时集体一变！</p>

郑母腰一叉，“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贪你们这点子东西了？！我们郑家会买不起这点子东西吗？！我们求着你们带东西来看望了吗？！明明是你们自己主动来的，还以为你们这些知青是好的，来看招娣。没想到只是想来立个牌坊，却铁公鸡一毛不拔！滚滚滚，带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别丢人现眼！”</p>

霹雳喇叭地抢声一大段话，却丝毫不提孩子的事，反而污蔑他们来看人却不想给东西做做样子。</p>

说完，还不由分说地拿起扫把挥舞着赶人。</p>

周曼曼丝毫不惧，战斗力十足地边和众知青被撵出了院子、边大声又快语地把屋子里的事说了一遍，还把当时产房时的情景也添油加醋地说了，甚至直言怀疑他们把孩子扔了！才这么故弄玄虚地想遮掩！</p>

说得郑家人脸色难看得都想来捂她的嘴！</p>

“我呸！”郑母把他们赶出院子，站在门口叉腰，“这种丧良心的事我们可做不出来！我们家孩子明明在屋子里好好的，你们别血口喷人！都滚！就你们这种故作好心又抠门的，我们家不欢迎你们！”</p>

说完折回去，把院门“嘭”地一声关上。</p>

周曼曼气得跳起脚来还要争辩，被范启明脸色不太好地拉一下，“算了！以后别跟韩招娣往来便是！以后就当知青点没这个人！”</p>

陆佳良皱眉，“万一他们真把孩子丢了，那可是遗弃罪！”</p>

风知意也义愤填膺地补充一句，“万一丢到荒郊野外，那跟杀人有何区别？还是对一个孩子下毒手！”</p>

“但孩子是他们家的，也坚持说孩子好好的在家里，我们以什么身份立场去计较？”范启明皱眉得一点都不想自惹麻烦，“算了，我们别多管闲事了！也管不了！”</p>

明明是好心来看望人，却被人扫地出门，他感觉气愤又丢脸。</p>

“我们管不了，可公安管得了。”风知意立马说道，“万一孩子真的被他们……可这是一条人命！既然被我们撞见了，我们真的要视而不见吗？”</p>

报公安吗？这话说得几人都有些迟疑地面面相觑。</p>

陆佳良皱了皱眉，“行！那我们去报公安！”</p>

“可是，”李燕华弱弱地怀疑出声，“这种事，公安会管吗？”</p>

范启明也皱了皱，“以前饥荒那几年，丢掉孩子的事情多得去了。别说是女娃，就是男娃也不少。公安根本不管这个，咱们别自找麻烦了。”</p>

“可现在饥荒了吗？”风知意立马反驳他，“现在饿不死冻不死的，又不是形势所逼。郑六还是一个生产队长呢，会养不起一个孩子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