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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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早稻和抢种晚稻是紧挨在一块的, 所以足足忙了近一个月，才堪堪忙完。</p>

风知意也每天午饭加半下午的水果点心，变着花样地送了大半个月, 羡煞了梦庄大队一众人等。</p>

虽然说吧, 糙男人干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吃苦受累不算啥。但再硬的汉也有颗柔软的心，他们也会觉得苦、觉得累，谁不喜欢被人疼爱被人宠？</p>

之前大家都过得粗糙，被当牛般使唤也不觉得啥, 可看了大半月风知意对孟西洲那么细心周到地呵护、那么温柔地嘘寒问暖，会帮着擦汗扇风、会殷殷叮嘱、会依依不舍地嬉笑娇嗔, 看得他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p>

也不是没有疼男人的婆娘, 但都粗糙平淡得不善表达、或不好意思外露, 而且也不会做到这么细致温柔、面面俱到的份上。</p>

要是自家婆娘那么温柔地疼爱自己, 他们也浑身都是劲啊！</p>

最最重要的是, 陈知青还有那么一张天仙似的脸, 美得发光、笑起来百花齐放。特别是，她满心满眼都是孟西洲的疼爱和温柔，那才是让人最最羡慕嫉妒恨的事。</p>

所以孟西洲现在走在路上, 都被人嫉妒眼红。</p>

“你看看, 就是他！”</p>

“他就是那个地主崽子？就是他娶了陈知青？”</p>

“什么娶啊？我看呐, 他就是个入赘的。没办婚礼，也没出个啥, 住的还是陈知青自己起的屋子呢！”</p>

“哟, 那这么说，陈知青可不就是个倒贴的？！”</p>

“谁说不是呢，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 还疼得像个宝一样，跟没见过男人似的，可真丢人！”</p>

“对！疼男人算什么本事？嫁个疼自己的男人才是本事。”</p>

“那男人就不需要人疼了？我说你们女人怎么就一心想着自己呢？”</p>

“就是！要我说，娶媳妇就该娶陈知青那样的。没有陈知青那么好看的也行，甚至丑点都没关系，只要往心窝里疼自己的男人，那再苦再累，男人也浑身是劲儿！”</p>

“可不就是。这夫妻之间啊，都是相互的。你不疼男人，就指望着男人疼你？你人长得不美、想的倒是挺美。”</p>

“哈哈哈……”</p>

“哎我说你个狗蛋儿，你什么意思？我哪里长得磕碜了吗？！”</p>

“跟陈知青对比起来，你不仅长得磕碜，想得也磕碜。”</p>

“切！谁要跟她比？拿着家里寄来的钱倒贴养男人？我可丢不起那个人！”</p>

“这事儿说起来，这地主崽子还真是撞了大运！”</p>

“你们说这陈知青到底看中地主崽子啥啊？要出路没出路、要前途没前途，连片遮风挡雨的瓦都没有。”</p>

“谁知道呢！”</p>

“你们可就等着瞧吧，那陈知青家里难道还能养他们俩一辈子不成？指定有他们落魄难堪的时候！”</p>

“那两人也不害臊，走在大路上还手拉着手……”</p>

……</p>

结束了抢种晚稻的大活儿，这天下工早，风知意送完下午点心，就等着孟西洲一起下工回家。</p>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十指相扣地手牵手，有说有笑地一起踩着夕阳往回走，倒不料远远走在他们后面的人，看着他们那副幸福甜蜜得快渗出蜜儿样，就忍不住羡慕眼红地嚼舌根。</p>

不过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或者听到了也不在意，径自说自己的。</p>

“……我上午就用根毛线，绑了只小虫子，钓了大半桶的小龙虾。”风知意眉飞色舞地跟孟西洲说起她上午一个人在家都干了啥，“也不知它们是从哪跑来的，咱们后院里那个渡水过来的水沟里很多。”</p>

孟西洲侧首看着她，眉目温柔地含笑，“大概是前年大水带进荷塘里的，然后从荷塘里跑到咱们家了。”</p>

“那你会做蒜香小龙虾吗？”风知意兴致勃勃地问，“傍晚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配上酒吃小龙虾最巴适了！”</p>

孟西洲听她不知从哪学来的方言，失笑，“没做过，我回去试试。但你不许喝酒，米酒果酒都不行，还有你去年用葡萄酿的酒也不行，我给你配好吃的蘸酱吃，再给你榨果蔬汁？”</p>

风知意想想也行，“那我还想吃拌饭，就前天你做给我吃的那种，用那个糯米辣椒酱。”</p>

孟西洲沉吟了一下，“可以，但你不能吃太辣，只能放一点点……”</p>

“不好了！有人溺水了！”突然有人从他们面前飞快地跑过，打断了他们的有商有量。</p>

“有人溺水了？”风知意看那个人跑向不远处的溪水边，抬脚正要往那边走，被孟西洲给拉住，“你别去，小心磕着碰着了。”</p>

因为这会，路上下工的人一惊之后，都纷纷往溪边跑了。</p>

那么多人，万一被碰撞一下那就不好了。再说，这梦庄大队不管谁溺水了、是死是活，他都不关心。</p>

风知意迟疑地看了看大家都往溪边跑，“我去看看，需不需要急救什么的。万一是个孩子……”</p>

村后的小溪看着不宽，可溪水挺深的。夏天里，村里的孩子就特别喜欢在后溪里玩水捉鱼摸虾，甚至洗澡都在溪水里完成。</p>

孟西洲听到“孩子”二字眉眼一动，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眸色温柔地沉吟了一下，“那我们慢点过去，别跟大家争着挤着跑。”</p>

“嗯。”</p>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人群已经围了三层了。</p>

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护着风知意挤进人群，看到被人围着的，居然是只穿了一条短裤的陆佳良窘迫地被一位婶子拉着要他负责什么的。</p>

而一旁，有个小嫂子在忙慌地用湿衣服裹住一个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衣服、在捂脸嘤嘤哭泣的大姑娘。</p>

风知意一愣，这事看着咋那么不对味呢？好像不是单纯的溺水？</p>

在一旁听了一会旁人的议论、以及婶子和陆佳良的争执，风知意大概弄明白了。</p>

村后这小溪，溪水清澈沁凉，平时洗衣洗菜都可以。到夏天的时候，大队里的男人下工时，都会顺路在这里面洗个澡回去。</p>

那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不管男女，热了一天之后，更是喜欢在这溪水里玩水游泳顺便洗个澡，省得回家洗澡费水费事。</p>

还有很多不那么讲究的婶子嫂子，也都趁没人或人少的时候去洗。</p>

久而旧之，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每到夏天，男人去桥下的溪边洗，女人就在洗衣洗菜的码头边洗。</p>

所以下了工之后，陆佳良本来是在桥下那边洗澡的，但突然听到这边有人溺水呼救，因为这会太阳还没下山，时间还早，这码头边也还没人洗澡，他就游过来救人了。</p>

但谁知夏□□服都穿得单薄，那大姑娘在水里扑腾不小心把衣服给扑腾开了，被这流动的溪水给冲走了。</p>

本来就穿着一件短裤洗澡的陆佳良把她给救起来，自然就免不得了“肌肤相亲”，被冲过来的众人看个正着，赶过来的大姑娘她娘，就说陆佳良坏了她闺女的清白，要他负责来着。</p>

风知意听得真是一言难尽，这真的是，救人救出了个麻烦。</p>

不过，她对这种八卦热闹也没兴趣，见没有人命之危，就赶紧远离这是非了。</p>

只是，这临近竞选大学名额的当口，这最有竞争力的陆佳良被赖上这种事。那这大学名额，估计就岌岌可危了吧。</p>

所以，风知意就有点怀疑，“我怎么看着这事儿，这么巧呢？是我心思太复杂了吗？”</p>

孟西洲笑，紧了紧握在手里她的手，“不是。是这事儿，本身就巧合得不正常。”</p>

风知意微怔，“真是被人安排的？”</p>

“谁知道呢！”孟西洲不置可否，也不关心，“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咱不用管。”</p>

风知意微微点头，觉得陆佳良这事怕是不好脱身。</p>

果然，不出风知意所料，两天后，轮到她和孟西洲去晒谷场守夜看粮食的时候，就听说陆佳良被迫娶那大姑娘的事。</p>

知青点那矮破屋子夏天太热，知青们都爱跑来晒谷场纳凉，顺便守夜赚工分。</p>

风知意一过去，就被他们拉在一块唠嗑，“……陆佳良原本是不同意的，可那许荷香又是割腕又是上吊地寻死觅活，怕闹出人命，他也就只好……”</p>

“许荷香？！”风知意一愣，在孟西洲的牵引下，坐在他刚系好在树下的吊篮里，“前边村头那个许家吗？”</p>

“对！”周曼曼羡慕地看了眼这个跟小船似的吊篮，铺着柔软的凉席，一看躺上去就很舒服，“就是那个借了你手表不还的那个许家。这个许荷香，是许老四家的二姑娘。他们家的姑娘都按照出生月份，取的花香名。”</p>

“哦。”那就是许梨香的堂妹，风知意不由地有些唏嘘，这陆佳良跟许家到底是有什么解不开得孽缘啊，还是跟许家姑娘鸟上扯不清的关系了，“那他们这亲事，就算这么定下了？”</p>

“可不就定下了，”李燕华叹气，“听说在八月中秋就摆酒呢！”</p>

风知意：……这里人的婚姻都这么随便的吗？这跟盲婚哑嫁有何区别？还是这种不太愉快的赶鸭子上架。两人以后真的会幸福吗？</p>

“那陆佳良这会就住到许家去了吗？”风知意看这会陆佳良并不在。</p>

“对啊！”周曼曼嗤笑，“许家跟怕他跑了似的，把他拘在家里干活了。他昨个儿，就被逼得从知青点搬过去了。”</p>

风知意听得嘴角微抽，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p>

这时，在一旁点好驱蚊香粉的孟西洲提了个一闪一闪的“小灯笼”过来，“给，喜欢吗？”</p>

“呀！这是萤火虫吗？”风知意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周曼曼一脸惊喜，“好漂亮啊！”</p>

风知意定睛一看，果然是用纱布裹了好多只萤火虫做成的小灯笼，有些讶异地接过，抬头问孟西洲，“你从哪捉的？”</p>

“那边。”孟西洲指指荷塘那边的草丛里，“你答应我的，给你捉了萤火虫，今晚就会乖乖睡觉。”</p>

李燕华见此，赶紧拉着周曼曼跟风知意告辞一声走了。</p>

孟西洲就在吊篮跟前，把席子铺开，“要喝水吗？”</p>

风知意摇摇头，把玩着“小灯笼”，“我们把它们都放了吧，不然一会它们都会死的。”</p>

“嗯，你放。”孟西洲一点都不可惜他费了老大劲抓起来的萤火虫，还教她怎么放，“把这个带子轻轻扯一下就开了。”</p>

风知意轻轻扯了一下，那“小灯笼”的口子打开，萤火虫就陆陆续续地都飞了出来。</p>

没一会，他们四周就布遍了一闪一亮的萤火虫，美丽而又梦幻。</p>

“好漂亮啊！”不远处的知青聚集地，周曼曼看得一脸羡慕，对李燕华说，“我总算明白陈素素为何会嫁给那个地主崽子了。他也太会折腾花样、太会讨人欢心了。”</p>

一旁抱膝而坐的顾寒音都微微点头，“看上去挺浪漫的。”</p>

有男知青看得不服气地嫌弃，“也就你们这些女同志，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些好看能当饭吃不成？有功夫折腾这个，不如多赚两个工分。”</p>

这话说得也没错，所以没人反驳。但女知青脸上的神情都不以为然，还是羡慕地看着风知意那边。</p>

孟西洲见萤火虫快跑没了，提醒风知意，“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p>

说着，铺好枕头扶着她躺下，给她盖上薄毯。</p>

风知意拍拍身边还有一小半的位置，“你不上来吗？”</p>

“这在外面呢，”那吊篮又不是很大，他一起睡的话，两人势必要搂在一块。要他们俩在外面这么睡一夜，回头那些嘴碎的又不知该怎么说了。孟西洲不想他媳妇儿被人指指点点，“我在这席子上睡就好。”</p>

这吊篮放得很低，离地才半米高的样子，孟西洲盘腿坐在她跟前，拿了把扇子、给她轻轻摇着扇子，“睡吧，我给你扇着风。”</p>

“哦。”风知意闭了闭眼，发现毫无睡意，就侧了侧身，无辜地睁着一双清醒无比的双眼，“我睡不着。”</p>

孟西洲俯身，给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那要听睡前故事吗？”</p>

风知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陪我聊聊天吧。”</p>

孟西洲如善从流，“聊什么？”</p>

风知意想了想，其实她还在感触，“你说，那个陆佳良怎么就这么“屈服”了啊？”</p>

她是一点都想不明白，“这事儿就算报公安处理，他救人也不可能有错、也不会背上耍流氓罪的吧？”</p>

孟西洲想了想，“还是旧俗观念的问题吧。如果那女的真的因此耽搁了一生，或者寻了短见，陆知青虽然法理上没错，但终究还是背上“污点”了。”</p>

风知意听得闷了闷，“这都是什么事哦！救个人，还要搭上自己的一生。还有那个许家姑娘，到底咋想的啊？就那么“肌肤相亲”了一下，就没清白了？就值得要死要活了？这年头，不是有很多离婚再嫁的吗？犯得着吗？”</p>

孟西洲一语道破个中缘由，“那个陆知青，看上去家里条件应该还不错。”</p>

风知意微怔，“可、可跟一个没有感情基础、且心里没她的男人结婚，有意义吗？强扭的瓜，会甜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这么草率，真的好吗？”</p>

孟西洲笑笑，“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可能觉得生活条件好，就是甜的吧。她们不会想得那么深、那么远，觉得嫁得好、有面儿就行了。反正搭伙过日子嘛，跟谁还不是一样过。”</p>

这就是有思想和没思想，有深度和没深度的区别了。</p>

说到底，还是思想观念的问题，所以风知意实在没法认可，“日子是自己过的，婚姻也不是拿来装面儿的工具，有必要吗？不是自己过得舒心，才最重要吗？漂亮的鞋，自己不一定合脚啊！再好看，穿得磨脚，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p>

孟西洲失笑，“如果她们能想得到这些的话，就会自尊自爱自立，不会配合做出这种事了。”</p>

风知意微怔，“你觉得，这真的是人为刻意？”</p>

看她乖乖听他说的样子，孟西洲心下柔软地揉了揉她的头，“你等着看吧。”</p>

孟西洲一语中的，在陆佳良结婚摆酒后没多久，大队里忙着收玉米的时候，江妙妙被人逮住跟郑六钻了玉米地。</p>

前因后果风知意没去探听，只是听说，江妙妙被郑家逼婚时，雷厉风行地跟一直对她示好的王有志定了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