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第二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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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换房间的江湖人离开了, 黄药师径自上楼了，客栈掌柜在低头打算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p>

在算珠子响起的第三十二声时, 欧阳铮对裴湘问道：</p>

“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p>

裴湘见欧阳铮坚持假装不认识自己，只好配合道：</p>

“在下姓白名潇，初出江湖，见识浅薄, 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p>

欧阳铮语气淡淡地答道：“我姓欧阳, 单名一个铮字……”</p>

这时,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欧阳铮的自我介绍。</p>

裴湘向客栈大门外望去，就见白驼山队伍中的第二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年轻妇人, 那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 哭声就从襁褓中传出。</p>

欧阳铮顿时面露关切，侧身张望，等侍卫们撑伞护送那名年轻妇人走进客栈后, 他立刻问道：</p>

“孩子如何了？”</p>

年轻妇人抱着孩子欠身行礼，恭恭敬敬地答道：</p>

“回大公子，小少爷之前在马车上睡着了，刚刚下车时被雷声惊醒, 所以才啼哭不止。”</p>

欧阳铮点了点头, 示意年轻妇人专心照顾孩子, 不必在楼下停留。</p>

一旁的护卫连忙取过一把房间门牌钥匙, 领着妇人上楼去安排住宿。</p>

啼哭声渐渐减弱，客栈的大门终于再次关严，遮住了风雨的侵袭，也让裴湘心门在无声无息间更加闭合。</p>

她有些失落也有些释然, 心道当初既然已经做出过选择，主动放弃了对方，如今这个结果也是早该预料到的。</p>

裴湘的心情转换也只是在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了摇，随后，脸上的笑容再无挂碍。</p>

“原来欧阳兄已然成家生子，恭喜恭喜，令公子多大了？”</p>

欧阳铮沉沉地注视着裴湘，慢慢道：</p>

“前天刚过完一周岁的生日。白少侠对小孩子感兴趣？那不如早些成家安定下来。”</p>

裴湘摇头道：“只是喜欢偶尔逗一逗而已，成家之事还急不得。哎，小孩子软乎乎的又太脆弱，真要长时间相处的话，我肯定要手忙脚乱的。”</p>

“等到白少侠有了自己的子嗣，这些恐慌担忧自然而然就消失了。我一开始也觉得幼儿太过脆弱，不敢抱不敢哄，但多相处一段时间后，就知道之前的那些担忧都是多余的了。”</p>

裴湘噙着笑，温温和和地应了一声，又实心实意地赞道：</p>

“欧阳兄干练通达、胸有沟壑，你若是想做好一件事，肯定能成功的。”</p>

欧阳铮扯了扯嘴角，目光晦涩微凉：</p>

“承蒙白少侠抬爱，铮没料到，今日同白少侠初次见面，白少侠对铮的评价就如此之高。只可惜，铮当不得白少侠的夸赞，有些事……铮同样力所不及。”</p>

裴湘因为欧阳铮语气中的消沉隐怒而微微惊讶，进而又生出几分担忧关切，她忍不住问道：</p>

“听欧阳兄语气，似有憾事？”</p>

欧阳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裴湘的询问。他似乎失去了再交谈下去的兴趣，对着裴湘抱了抱拳，直接转身离开了。</p>

裴湘望着欧阳铮的背影，慢慢合上手中折扇。她心知自己刚刚的问题有些唐突了，无论是“白潇”还是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宜再多关心欧阳铮的事情。</p>

——那孩子已经一周岁了呀，算算时间，果然，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非谁不可的执着。</p>

——不过，他是如何认出我的身份来的？</p>

——罢了，既然遇见了，稍后也该给那个孩子准备一份见面礼的。娶妻生子……终归是好事的。</p>

“店家，给我来一碗素面，一盘卤肉，两样小菜，一份蜜饯果脯，再温一壶上好的梨花白。”</p>

“好嘞，白少侠，您稍等。”</p>

裴湘在热闹的厅堂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沉默地听着其他人的欢声笑语。过了一会儿，伙计端来了她点的酒菜，她便开始认认真真地吃起东西来。</p>

无论如何，要向前看，人生路远，有舍有得。</p>

酒足饭饱，裴湘上楼休息。路过某间客房，听到里面传出的婴儿啼哭声和年轻妇人哄孩子的低语声，她脚步一顿，复又继续前行。</p>

“药兄，可休息了？”裴湘在黄药师的房间前停了下来。</p>

房门应声而开，黄药师正坐在窗前聆听雨声。</p>

“何事？”</p>

“前日从你这里借了一份笔记，我有几处不明，想向药兄请教。”</p>

黄药师做了个请进的手势。</p>

裴湘随手关上房门，在桌案前坐下，从袖中取出几张写满字迹的草稿纸。</p>

随着裴湘的提问，黄药师渐渐专注了神色。他离开窗边的位置，走到裴湘身旁坐下，同她探讨起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来。</p>

到后来，两人因着一个旧问题又延伸出几个新问题，逐一分析解决后，又生出更多的分歧来。</p>

面对不同的方向，两人都坚持自己的观点，同时又试图说服对方。你来我往中，免不了更加沉浸在学问讨论的严肃氛围里，渐渐就忽略了时间。</p>

另一间客房内，欧阳铮放下毛笔，捏了捏鼻梁。</p>

“白六，把这些文书批复整理一下，明日一早寄出。”</p>

“是。”</p>

白六把欧阳铮写了一晚上的答复和命令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又小心谨慎地放入特质的木匣子中，锁好。</p>

“二弟如今在哪里？”</p>

“回大公子，小少爷的母亲去世后，娘家那边似乎想要闹事，二公子去处理那些琐事去了。预计后日能和咱们汇合。”</p>

“他到了以后，把孩子交给他照顾，他自己的儿子自己养。”</p>

“是，属下会把大公子的意思转告给二公子的。”</p>

欧阳铮沉默了片刻，挥手让白六离开。</p>

白六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p>

“大公子，之前在楼下的时候，大、裴姑娘好像误会了，以为小少爷是您的子嗣。”</p>

欧阳铮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色中绵绵不断的雨丝出神，半晌，他才背对着白六说道：</p>

“误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是欧阳家的子嗣后代。”</p>

白六低下头，不敢再多劝什么。</p>

只是，当白六准备离开的时候，站在窗边观赏雨幕的欧阳铮又忽而出声问道：</p>

“裴姑娘住进哪间客房了？”</p>

这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白六却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喉咙里。</p>

“嗯？”</p>

“回禀大公子，裴姑娘收下了客房钥匙，但是，嗯，但是还没有入住。她吃完饭后，就一直在另一间客房内，目前还没有出来。”</p>

“另一间客房？”</p>

“就、就是她和黄岛主之前订的那一间。”</p>

“咔嚓”一声，窗边的盆栽四分五裂。</p>

白六眼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