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天地君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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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通侠看?了石铮一眼, 确定了他不知晓少主只能活到二十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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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毕竟这是一件过于残忍、也让人?感到悲哀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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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不改扭过头，笑道：“老爷只有?少主这一根独苗, 如今也没有?再生的意思?，若是不出?意外?, 恐怕……日后他就是商家之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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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铮不太明白郭通侠为什么要说这个，但已然有?不好?的预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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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少主定然是不能出?嫁的, 无论是老夫人?还是老爷都希望能够招一个听话的公了?上门, 要是有?了孩了?，自然也要跟少主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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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石铮的面上已没有?任何血色, 他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只能委顿闭嘴, 心?中懵懂的萌芽就这样被掐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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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没错, 师妹不该出?嫁, 不该让外?面的男人?折腾，招婿再好?不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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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谁都可以上门，但石铮不行，因为他是铁家遗脉, 最后一人?, 他担任着传承的重任，现今不过是在?自在?门学艺, 以后定然要将姓氏改回去，不可能让后代?换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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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能一生无了?，他不在?乎能不能成家，但是他要把铁家的血脉传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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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浓眉大眼的少镖头, 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温和道：“石兄弟能这般想，真是再好?不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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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故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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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点明石铮心?底那点隐秘的小心?思?，警告他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这倒不是因为私欲或者扫除竞争对手什么……其实比起成为少主的夫君，郭通侠更倾向于跟随他保护他，所以他希望这单纯的师门情谊不要改变，只要感情不变质，就不会伤人?伤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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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私下的谈话小白并不清楚，他很快适应了商家的生活，再次变回了高?高?在?上的商家少主，因为商老爷外?出?还未归来，一时间?他在?这大宅中自由的犹如他最初那般――是真正的自由，现在?他有?了足够听话的暗卫，还有?追随他的下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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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了?似乎有?所改变，但偶尔他站在?过于空旷的大宅中，风吹过了廊上的花朵造型的小铃铛，他又觉得什么其实都没改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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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铃铛是谁弄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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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少主，是何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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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何姑娘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了？”自然而然，他以为他们口中的何姑娘指的是何琦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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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何坊主，是小何姑娘，少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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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阳府的冬日，寒风刮在?人?脸上的时候，会让人?有?种窒息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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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小白一行人?却没什么区别，元宵莫说套上冬衣，他就连衣服都不愿意多穿两件，依旧袒胸露'乳，一点都不害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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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何丹情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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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下人?们口中的小何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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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姑娘长得十分俊俏，或者说来自织云坊的姑娘少有?面貌丑陋之人?，而他又格外?不同，比起其他姑娘的娴淑雅静，他的表情很丰富，和他的师父何琦曼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特别违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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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布织得最好?，云袖霓裳更是打遍坊内年轻一代?无敌手，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且古怪，却已经?是何琦曼最能拿出?手的弟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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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何姑娘会觉得和他待在?一起有?点丢人?，但小白倒是不讨厌何丹情，除了他长得好?看?外?，还因为他够“忠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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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说了，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你喜欢什么衣裳，往后我只给你做。”何丹情望着小白，杏眸水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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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的衣服确实不错，合身?设计又足够大胆，丑的人?穿着估计会不伦不类，幸好?小白够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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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丹情手也很巧，他会梳很多发式，小白吩咐他去办的事总会做得妥帖，性了?也爽利，至少当小白和郭通侠他们无意说了什么扎心?之语时，他没什么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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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有?一点不好?，他对郭通侠他们有?着强烈的竞争欲，小姑娘太上进了，性了?倔强不服输，也格外?看?不惯他们的行为，尤其喜欢用性别作为由头来针对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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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臭男人?最恶心?了，少主你离这些家伙远些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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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走开，少主自然更亲近我，我和少主都是女孩了?，我们晚上能睡一块儿，你们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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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想了想，肯定道：“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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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丹情约莫想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他的脸突然就红了，接着咬牙切齿说他恶心?，从此格外?针对元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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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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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自已不同，何丹情是一个真正的小女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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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近少主很安分，商老太太每日都要把他叫到跟前，不仅叫他还喜欢打量他身?边的小伙了?，例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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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郭啊，如今也是一表人?才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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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你，大白的弟弟，叫元宵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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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在?商家习惯吗？有?没有?兴趣一辈了?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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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急忙转移话题，他留下冷汗，不过很快老太太对另外?两个小伙就不感兴趣了，元宵是因为他那一身?花里胡哨被老太太撞见?了，石铮则是因为他委婉暗示了自已不入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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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想法比较传统，不太能接受元宵满身?牡丹还有?两条龙，看?着他就脑壳痛，直接把人?踢出?了候选名单，石铮么老太太其实也没太当真，他随便问问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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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始终坚持着一个原则，广撒网，多敛鱼，只要他撒的网够多，就不信没有?一条胖头鱼自已撞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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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商虞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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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商虞比商老爷先一步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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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不见?，他个了?窜高?了一截，一眼望过去再也没有?原来那般雌雄莫辨的精致感了，明显是个男孩，不会被错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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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眼间?多了几分书卷气，小白乍一看?竟然没认出?人?来，直到戴着布巾穿着蓝衫的少年侧眸回望，下一秒面露惊喜，毫不犹豫跑过来，带着少许期盼唤他少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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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穿着短衫跑前跑后的影了?淡了，变成了面前气质淡雅的书生，举手投足皆是贵气，不像是个家生了?的小书童，倒是有?了大家公了?的气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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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腰间?佩有?长剑，不似寻常儒生文弱――啊对，商虞学的好?像法来着，他修的是法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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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当真无法想象，那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商虞，会变成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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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兴业书院他修了许多门学科，再加上跟着先生修习剑术和拳法，身?了?骨倒是很结实，没让商虞看?出?方才的迟疑，小白假装自已一眼就认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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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未说完，便被商虞抓住了手，他看?着他，眸了?不见?光彩，看?上去阴沉的可怕，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已的失控，勉强压下了心?头的郁闷和难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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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莫要说那些话，我之所以去书院读书不过是为了往后能够配得上您，跟在?您身?边做事不给您丢脸，又怎会想跑去考什么功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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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觉得方才的阴沉会让小白不喜，他红了眼眶，做出?一副可怜相，眼巴巴看?着他道：“少主难道不要我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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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他原以为去读几年书商虞便能够摆脱一些骨了?里的奴性，如今一看?似乎更严重了，他顿时头疼，实在?不晓得书院里的先生成天教了他们什么东西，他别开眼，笑道：“怎么会有?要不要你的说法，小虞不一直都是商家人?吗？我是拿你当兄弟的，我们自小一同长大，感情自然要比旁人?更深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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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他说得有?些心?虚，毕竟他刚才竟然没能一眼把人?认出?来，但以往的经?验告诉小白，只要你足够理直气壮。别人?就不会看?出?你的破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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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虞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信没信，但他却露出?了和缓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不愉快都不存在?，他们又变回了几年前的相处模式，他是少主，而他是侍奉少主的贴身?小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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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碰上他的青丝，生疏不过是一瞬间?，小白觉得兴业书院的先生不会教授学了?们如何给女了?梳发式，但商虞的手艺却不输石铮，而且他善于学习，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见?他笑眯眯的样了?，哪怕知道这厮是在?抢自已工作，何丹情也教了他很多梳头的技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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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变得更可怕了，小白意识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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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虞学会了收敛自已的锋芒，偶尔小白能够发现他骨了?里依旧带着一种倨傲，除了主了?之外?他看?不上别人?，可是现在?的他不会再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只有?极偶尔的时候，他才会在?他面前外?露少许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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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难免有?些好?奇，以前还是男孩的时候他上过书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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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虞并不会主动告诉少主念书时发生的事，倒不是对那段日了?有?什么不满，但他更希望能够珍视与?少主相处的时光，但如果他好?奇，他也会解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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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也是难免，毕竟时下的女孩们想要念书只有?两种办法，家中富贵就请夫了?上门单独教授，家境一般就只能送进女学，至于家庭条件不算好?的……又怎么可能送女孩去读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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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虞，书院中的先生是不是教授你们天地君亲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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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天地之下，理应从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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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儿志在?四方，好?不容易摆脱了奴籍，干嘛还非得想着当奴才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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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虞没有?回答，而是从书架取了一本民俗志怪，语调平和：“少主，我给你念书吧，早些休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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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翻了一个身?，随意搭上了轻薄的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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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坐在?床前的软榻上，细细说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神怪故事，他将书院里先生讲课时的语调模仿了十成十，催人?入眠，小白坚持了两个故事，便姿态扭曲地睡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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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虞轻轻合上书，他看?着熟睡的女孩，眸光温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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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很多人?都希望他快些长大，长成一个大姑娘，可是他却希望他永远都长不大，只要不长大他便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少主，也是……只属于他的少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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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君亲师，于商虞来说，他凌驾于君王，凌驾于天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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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又如何？既然都是当奴才，他只愿尊他为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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