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人，时代变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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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旭将手指搭在洛川的内关穴上，静静地输送真元，替他疗伤。</p>

天行帝鱼死网破的一击实在不容小觑。</p>

即便已经过去数日，其蕴含的道则影响依旧存在于洛川的身体中，不断阻碍他伤势的愈合，甚至还在持续造成新的伤口。</p>

原本负责照看洛川的，是精通医术的上官槿。</p>

然而，她很快发现，洛川的伤口刚刚长出新的血肉，立刻会被太阳之火烧焦；经脉刚刚恢复，立刻会被太阴寒气冻结……</p>

于是顾旭不得不亲自出手。</p>

毕竟，只有他的“颠覆”之道，才能够彻底消除天行帝留下的道则影响，确保不留下任何隐患。</p>

对于顾旭而言，帮洛川疗伤的过程，可以视作一场与太上昊天无声的切磋。</p>

他可以细细地研究太上昊天的权柄，研究它们的特性，它们的运作方式，它们的强势之处，以及它们存在的缺陷……</p>

半个时辰悄然流逝，疗程算是告一段落。</p>

顾旭从榻边起身，准备离开洛川的府邸，返回紫宸宫处理事情。</p>

此刻，洛川似乎从深重的昏迷中缓缓苏醒，眼皮微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双眼。</p>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稀捕捉到了顾旭即将离去的背影。</p>

他努力聚起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地说道：“抱歉，帝君……这段时间，老臣身体抱恙，无法再为您分忧了……”</p>

“你好好休息，切莫胡思乱想，”顾旭回头，语气温和地说道，“尽快把身体养好，才是你当下最重要的任务。”</p>

洛川此刻所居住的，正是他昔日担任大齐驱魔司司首时的旧宅。当顾旭迈出宅邸大门之际，上官槿恰好迎面而来。</p>

她今日依旧身着浅绿罗裙，长发被精致地挽起，素面朝天，未施粉黛。</p>

一双柳叶眼如镜面般清冷，倒映着外界的喧嚣与纷扰，却丝毫不见内心的波澜。</p>

“见过帝君！”</p>

她左手握拳在内，右手在外，依循规矩，一丝不苟地拱手行礼。俯身的角度精准而得体，不多也不少。</p>

顾旭微微颔首，算是回应。</p>

两人擦肩而过，未再多说一句话。</p>

…………</p>

近日顾旭一直住在紫宸宫中。</p>

不过他并没有住在历代大齐皇帝的寝宫乾阳殿，而是住进了乾阳殿西侧的绛云殿。</p>

这里位置不正，并不在洛京的中轴线上，面积亦不算宽敞，却胜在布局精巧，装饰朴素而不失雅致。</p>

前殿明亮开阔，适宜处理国事；后殿温馨舒适，足以安寝休憩。</p>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赵嫣处理完军队中的事情，总会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与他共度良宵。</p>

“你真会挑地方，”她曾经躺在他怀里，如是评价道，“这院子的布局，跟凉州知府府邸很像，有家的感觉。”</p>

不过，这并不是顾旭放弃奢华华丽的乾阳殿，转而选择这间小巧院落的最重要的原因。</p>

乾阳殿里残留着太多天行帝的痕迹。</p>

特别是前段时日，天行帝一直在殿内折腾献祭阵法，使得乾阳殿里总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森森的感觉。</p>

此时此刻，顾旭正坐在绛云殿暖阁的书房中，手持朱笔，低头批阅奏疏。</p>

黄昏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斑驳地洒在书桌上，给他专注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辉。</p>

屋里一片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翻页声和笔触声。</p>

尽管他脸上保持着平静，但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却让他内心倍感烦躁。</p>

缺少了洛川这个得力助手，他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处理国家事务，每一件事情都需要他亲自权衡利弊，做出决策。</p>

眼看登基大典日益临近，顾旭对“皇帝”这个职位却愈发感到厌倦。</p>

实话说，他压根儿没想做过这个皇帝。</p>

这并非因为他视名利如浮云。</p>

而仅仅是因为他天性懒惰。</p>

穿越之前，他最大的梦想便是实现财富自由后，过上无忧无虑的躺平生活。</p>

穿越之后，若非为了延续生命而不得不刻苦修炼，他恐怕早已通过给时富婆天天做饭，成为了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p>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p>

暂且不提他肩负着大荒芸芸众生的深重期望。</p>

单说他手下那些人，都是以他为旗帜，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他们热切期盼着他能够早日登上帝位，以便能够尽快分得胜利的蛋糕。</p>

倘若他流露出一丝不情愿的念头，那么明日一早，便会有人为他披上一件金灿灿的衣服。</p>

顾旭也曾考虑过，是否应当效仿天行帝，将这些纷繁的世俗事务交付他人处理，自己则当个清闲自在的甩手掌柜。</p>

但当他将麾下臣属一个个地在脑海中仔细审视后，却遗憾地发现，在洛川受伤休养的这段日子里，自己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担此大任——</p>

王坚志虑忠纯，却有时会过于迂腐、不知变通。</p>

徐曼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一种——拿剑砍了。</p>

赵家父女皆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但在政治智慧方面却稍显欠缺。</p>

觉明大师早就跑回灵山寺里清修去了。</p>

上官槿是个很好的执行者，但她不擅长做决策，而且最近跟他的关系有些微妙。</p>

沈丘则容易一不小心就钻进钱眼子里，成天想着如何给国库攒钱，却往往忽视了更为重要的东西。</p>

……</p>

也只有洛川，仅凭寥寥数语，便能洞悉顾旭的深意，并代他处理那些纷繁复杂的大小事务，做出让他满意的决定。</p>

这无疑得益于在上界时，紫微大帝日复一日的言传身教，使得“人人如龙”的理念，深深地烙印在了洛川的心中。</p>

正当顾旭心情烦躁之际，一双冰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脑袋，为他舒缓着紧绷的太阳穴。</p>

顾旭无需回头，仅凭那熟悉的触感，便知是赵嫣在自己身后。</p>

只听见她轻笑道：“我的陛下看上去很憔悴啊！”</p>

顾旭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手指轻敲着桌面上的奏疏，无奈地说道：“登基大典在即，诸事繁杂，超乎我的想象。而且这些奏疏，写的实在是啰嗦冗长，其中大部分都是歌功颂德的废话，看得我心烦意乱，头疼不已。”</p>

“需要我帮忙吗？”赵嫣问。</p>

顾旭尚未作出回应，她却已走近并坐在了他的椅子扶手上。</p>

她的黑发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身体微微前倾，鲜红的裙子紧贴着她浑圆的臀部，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顾旭清晰地嗅到了她身上独有的香气。</p>

她轻轻地从桌案上拿起一份奏折，开始为他朗读其中的内容。</p>

她读的不是冗长的原文，而是经过她精心提炼的精简版，每一份奏疏都能被她概括成几句简洁的话语。</p>

她的声音宛如潺潺流水，悦耳动听，让顾旭心中的烦躁情绪被慢慢冲散，甚至让他觉得批阅奏折成了一种享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