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回不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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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吧。”顾旭沉吟片刻，说道。</p>

他现在无法直接前往灵霄界妖仙族血池，帮助时小寒觉醒血脉。</p>

如此情形下，她的沉睡变成了他不得不直面的一个问题。</p>

“你会同我一起回去吗？”时小寒偏过头，目光凝视着他，轻声问道。</p>

摇曳的烛火映照在她明亮的杏眼之中，仿佛星辰坠入了澄彻的秋水。</p>

“你的家人，他们应该不会想见到我，”顾旭轻轻摇头，然后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会在洛京，远远地看着你的。”</p>

…………</p>

时小寒返回家乡，并没有大张旗鼓，广而告之。</p>

她只是简单地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告知了他这一消息。</p>

信中附带顾旭的一句朱笔，恩准贵妃于元始二年四月初一回乡省亲。</p>

当日，她便带着几个宫人，穿过顾旭以”乾坤“权柄开辟的空间通道，抵达了时家于胶东行省的住处。</p>

如今的时氏，已经不再是过去家财万贯、赫赫巍巍的士族豪门了。</p>

改朝换代之后，他们失去了曾经日进斗金的丹药作坊和那片一望无际的灵田，身份骤降为乡野庶民，只能依靠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维持生计。</p>

所幸的是，他们之前积攒了一些积蓄，加之顾旭以‘聘礼’之名赠与时磊不少的财产，这使得他们的生活尚能维持相对充裕，不至于陷入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窘境。</p>

…………</p>

时小寒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田野边一间简朴院落的门前。</p>

这是一道如意门，门扇窄小，布局紧凑，门楣上方刻有如意形花饰的门簪，</p>

与过去时家祖宅那宽敞开阔、凛然大气的金柱大门迥然相异。</p>

虽然时小寒没有锦衣华服，没有携带仪仗，更没有鸣锣开道。</p>

如同过去在沂水县做官时，到了休沐日便悄悄溜去莱州府探望父亲，顺便享受当地美食一般。</p>

然而，此时此刻，她眼前这间朴素的宅子却已翻整一新，台阶干净得连一丝尘埃都看不到。</p>

宅门外的道路，均以围幙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完全隔绝了四周百姓窥探的视线。</p>

时家的老老少少，从修为和威望最高的姑祖母时琼瑛，到与她年龄相仿的同辈，甚至还有刚刚踏入学堂的孩童，都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前。他们低头弯腰，神色肃穆，静悄无人咳嗽。</p>

偶有一个小孩站不住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腿酸”，便立刻被旁边的母亲瞪了一眼，严厉地训斥道：“闭嘴，不要冒犯了贵妃娘娘。”</p>

时小寒的父亲时磊也在队列之中。</p>

他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仿佛在刻意避开她望去的视线。</p>

“这个家，似乎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家了。”</p>

看着眼前的场景，时小寒心头不禁默默想道。</p>

当时小寒迈开步伐，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在场的修行者们齐齐拱手行礼，而凡人们则双膝跪下，匍匐在地，口中皆恭恭敬敬地道：“拜见贵妃娘娘！”</p>

时小寒愣了一瞬。</p>

她平日里只会挥舞大刀，对于人情世故并不精通。</p>

当顾旭不在身边时，她还真有些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p>

“你们……你们不必多礼，”她用略显生疏的话语回应道，“我们……我们其实像过去一样相处就好……”</p>

“君臣有别，贵妃娘娘勿要折煞我等，”听到时小寒的这番话，站在最前方的时琼瑛立刻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腰杆弯得更低了，“贵妃娘娘念旧，愿意屈尊降贵来胶东探访我等草民，已经是我等莫大的荣幸，怎能无视尊卑之礼？</p>

“这是对贵妃娘娘的不敬，更是对当今陛下的不敬……”</p>

就是这位姑祖母，过去一直对时小寒极为严厉，觉得她过于大大咧咧，毫无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担心她嫁不出去，会辱没了时家的名声，因此鲜少给她好脸色看。</p>

而在去年的时候，也正是这位姑祖母，先是催促着时磊为顾旭和时小寒订下婚约，但在顾旭被通缉之后，她又指责时磊“被蝇头小利蒙蔽了心智，未能识破叛国逆贼的真面目”，并催促他赶快撕毁这桩婚事，以免惹祸上身。</p>

如今，看着她一口一个“娘娘”，一个“陛下”，姿态要多低就有多低。</p>

时小寒轻轻咬着嘴唇，心情愈发复杂。</p>

她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默默地听着时琼瑛在自己面前向皇帝表忠心，絮絮叨叨个不停。</p>

“如果是赵姐姐或是上官姐姐在这里，她们会怎么做呢？”她不禁暗自思量。</p>

…………</p>

时家早早就为时小寒准备了午膳。</p>

因为当今皇帝崇尚节俭之风，时家并不敢庖凤烹龙、炊金爨玉，把这顿饭搞得过于奢侈。</p>

但他们依旧极为体贴地照顾了她的口味，特地为她准备了叫花鸡、酥油泡螺、糖醋里脊等她一向喜爱的菜肴。</p>

客观而言，这几乎可以算是时小寒在家中品尝到的最为美味的一顿饭。</p>

然而，她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p>

此刻她正独自坐在一张木制长桌的上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