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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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熹归城, 方知怀卫和李玄度夫妇皆不在，都出城沿河往东去了, 具体哪里不得而知，但从问来的详情看，缘由似是自己出城被怀卫看见，他追了出去，随后菩珠和李玄度也陆续追他而去。</p>

虽有他夫妇同行了，但眼见夜越来越深，几人一直不见回来, 金熹牵挂不已。又思忖自己去见姜毅之事是否已被儿子看见, 担心他误会，心愈发忐忑。</p>

她派人出城去寻他们, 自己在宫等，一直等到将近半夜，得知人都回来了, 皆平安，松了口气，立刻出去, 走到寝间外的庭院，遇到了正匆匆奔入的儿子，母子一齐停了脚步。</p>

灯光映出了怀卫的模样。</p>

或是被野外的夜风劲吹了一路的缘故，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也点红。</p>

金熹见儿子睁大他那泛红的眼睛, 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心跳忽地加快。</p>

但只迟疑了片刻, 她便就立刻步下台阶走了过去，向他伸出手, 正要解释自己傍晚出城的举动，忽见他奔来，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将她紧紧地抱住。</p>

儿子才十三岁，却人高马大，比她都已要高了。</p>

但在她的眼里，他一直还是小时候的样子。</p>

儿子自己，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p>

就是这一两年间，也不知何时起，金熹觉得他不大愿意像小时候那样和自己亲昵了。更不用说做出像此刻这般的动作，扑进她的怀里抱住她。</p>

她一愣。</p>

这是他小时候受了委屈或是不舍得和自己分开才会有的反应。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撒手。</p>

她也愈发肯定，儿子必是知道了自己和姜毅见面的事了。或许以为她会就此和他离心，抛下他，不要他了。</p>

她的心涌出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感情。</p>

是舐犊之情。还有几分暗暗酸涩。</p>

一边，是像小时那样紧紧抱住自己不愿撒手的娇儿。</p>

一边，是那个已默默等待了她半生，纵今日再见，也只远远隔水凝望的男子。</p>

对儿子，对那男子，她皆是愧疚。</p>

她缓缓闭目，片刻后，睁开眼眸，抱住儿子宽阔的背，轻轻拍了拍他，柔声安慰：“怀卫你是看到了吗？你莫误会。娘亲永远都是你的娘亲。娘亲答应你，不会不要你……”</p>

怀的少年突然在她胸前蹭了蹭脸，像小时候那样，悄悄地蹭去眼泪，随即抬起头，松开了她，大声道：“娘亲你才是误会了！等我娶了亲，娘亲你就可以做回公主了！晚上我去找大将军了，他那里有一样东西，日后要还给你的！”</p>

金熹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p>

她凝视着儿子，片刻后，低低地叫了声他的名。</p>

“怀卫……”方唤出声，又顿住了，见儿子抬手，飞快地擦了擦眼睛。</p>

“娘亲，我小时候去京都，在驿舍里第一次见到大将军，我就感到他非常地喜欢我。如今我懂了。他也喜欢娘亲你，喜欢得不得了。喜欢一个人，就想和她在一起。要是不能在一起，那该有多伤心？我不想让你们伤心。我会好好做我的王，长大了，像四兄一样，娶一个四嫂那样的女人陪我！”</p>

“这样，娘亲你就可以放心了！”</p>

他说完，看着自己母亲，挺起胸膛，神色显得异常严肃。</p>

金熹望着面前这半大不大的少年，眼眶慢慢红了。</p>

不管将来，她是否真的能如儿子说的那样，可以放心地撒开儿子的手，离开这片她曾生活、亦羁绊了她多年的土地，但今日，此刻，当听到儿子竟对自己许如此郑重的诺言，她的感动，无法言喻。</p>

“怀卫！”</p>

她潸然泪下，伸手再次将儿子揽入了怀。</p>

怀卫方才是想到日后，这么美丽温柔的娘亲就会离开自己，一时心酸，忍不住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此刻情绪平定了下来，忽被她这般搂了回去，顿时又别扭了起来，但见母亲在落泪，又哪敢挣脱？只好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缩在她怀里。突然，他想了起来，方才是四兄和四嫂一道送自己来的……</p>

他扭头，竟真的瞥见庭院门外的一簇花影后，隐隐果然似还立着两道身影，登时浑身不自在起来，一边低声哄她：“好了好了，娘亲你莫哭了……”一边扭着身子试图从母亲的怀里逃出来。</p>

李玄度和菩珠相视一笑。他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只柔荑，带着她悄然退了出去。</p>

半个月后，秦王夫妇辞别了金熹，领着剩下的西域联军离开银月城，踏上归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