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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悉持勤王令入景平时,目之所及仍旧是一派繁华景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拖着一条不太利落的腿,下马从城门一步步走到宫中,从天光乍亮走到傍晚,才到了殿内,只见到一个清都公主,坐在相位,手中持着一支铁笔,正在批阅奏折。
“廉大人,”她头也不抬地说,“若是想要劝谏就算了。”
廉悉冷静地跪在殿前,没有回复。
公主身旁的一个小侍卫走到他面前,恭敬道:“大人,南门公子说,如果您来了,就让小人带您去暖阁。”
廉悉又费劲地起身,小侍卫大着胆子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看了一眼侍卫,蓦然想起在府衙前陈开也曾扶了他一下,那时南门柳紧跟着稳稳地将他馋住,似乎有股不太痛快的意思,只是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回头看看,那孩子也是有些倔强脾气的。
小侍卫见他神色恍惚,慌忙撤了手,战战兢兢地同他小声请罪,“小人唐突。”
廉悉连忙笑道:“多谢。”
那小侍卫受宠若惊,垂下头不敢说话。
当初沈澜已经是个够怪异的昏君了,现在又换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南门公子,后宫许多人都曾亲眼见过那夜里的白衣人,如何如何大开杀戒,如何如何手段残忍,如今已经是大气都不敢出了。
公主只有几分飘飘摇摇的关系,起不了什么作用,廉悉之于他们,已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是廉悉自己也没有几分能够劝谏的把握。
他踉跄迈过暖阁的高门槛,见到南门柳时,后者正在手里随意抛着一颗玉玺玩耍。
“你来了?”
他一见到廉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但语气立刻就沉下来,冲侍卫怒喝。
“瞎了?看不见廉大人腿脚不方便!”
那侍卫扑倒在地,瑟瑟发抖。
“算了,”南门柳没好气道,“滚。”
小侍卫弯腰退下,南门柳还尤自念叨着:“偌大一个皇宫,全是废物,幸好廉大人来得快。”
廉悉见人都走了,才仔细端详他,先确认他身上没留什么伤,叹气道:“柳儿,你……你何必要这样做?”
南门柳僵硬了一下,低声问:“我做了什么?”
廉悉摇头:“你何苦对沈澜一家赶尽杀绝呢?最小的皇子才十一岁,我听说的时候,已来不及阻拦你了,他还是个孩子啊!”
南门柳见状,不动声色地挪开本想扶住他的双手,好好的心情瞬间蒸发殆尽。他原本有许多事想同廉悉说一说,就算不提他入宫那夜的惊心动魄,至少也能讲一讲羽林卫逼宫时他一剑将宫墙斩成断壁残垣,手持神剑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心境,还有之后一跃迈入心动期的修为,却没想到,最终只能是转身冷笑一声,道:“他还是个孩子,所以千万不能放过。廉大人,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廉悉半晌无语,最终只瞥了一眼他那张小桌上的沙盘,说:“看来柳儿心中自有打算。”
南门柳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廉悉才问:“柳儿,薛杰究竟死了没有?”
南门柳坐回原位,左手手掌指着门口:“这桩案子已经挪到了我手中,廉大人一路走来身体已有不适,不劳费心了。”
·
廉悉走出暖阁,一时有些迷茫,不知该去哪里。
“廉大人,”对面走廊上站着一个高挑的侠客,右手持一杆青笛,笛子拨开身旁的芭蕉叶,冲他挑了挑,送来一句,“好久不见。”
廉悉疑惑地走过去:“不止阁下是……”
按理来说,此人这样的相貌,他若见过绝不可能会忘,何况他也觉眼熟得很……
“佛、佛爷?!”他连忙弯腰叩拜,“您、铸体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打扮!
“不必行此大礼。”陈开左手拨着一小串念珠,坦然道,“是的,如你所见,贫僧……我,已经铸体,如今这副模样,其实早已不是天道了,而且目前修佛无门,暂时改修了妖道,受不得你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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