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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季君竹转世重修,以全盛时期的修为归来的消息迅速传遍玄天大陆。

那日隐仙谷高空中,她横踢的一脚,轻而易举将妖皇踹飞。她渡劫期大圆满的道修修为,震慑了谷内所有人、妖。

世人都道,人类修士与妖族的斗争逆转了。

曾经惊才绝艳、风姿卓绝的季老魔,若与辞染仙君练手,恐怖之处不必言说。

妖族修炼至高阶多为不易,它们与人修不同,有万万年的岁月,寿命更是比人类高阶修士多出十倍。

对于高阶妖修来说,占领玄天大陆什么时候都可以,它们没道理冒着生命危险以卵击石。

魔尊季君竹现世的消息传开,很多妖王级别的妖兽悄无声息的遁走了。

于是这场战争,在白显寒独自撑起来的反扑中,以失败结束。

妖族撤退后一月,传闻有一位手持血玉扇的女子将各大洲界壁所出现的缝隙全部重新修补了一遍。

自此几万年,直至辞染仙君与魔尊齐齐踏破虚空,兽潮也再未涌入玄天大陆内。

后世有天仙下界,入玄天大陆游历。

偶然看见界壁补填的缝隙惊呼道:“此人奇才!此乃领悟了混沌空间奥秘的奇才……没想到下界竟然有如此人物。”

*

雍州,安田城。

季宅

媒公江大公上门的时候,开门的是一位圆脸少年。

少年脸色并不好,臭着脸,圆眼瞪着他,鼻孔几乎要翘到天边去了。

江大公心底暗恼,心说,今日这门婚事这家当家女君要是答应了。

往后圆脸小侍少不得被家主新娶来的主夫收拾了去。

心底诅咒,脸上神色不变。

江大公今日特意涂上了些脂粉,厚厚一层,冲着圆脸少年咧嘴笑,厚粉扑簌簌往下落。

“小哥儿,你家女君在家吗?”

梦泽双手抱胸,不耐烦的赶人道:“管你什么事儿?您哪位?”

“唉?我说你一小厮如何脾气这般大?即使你没见过我,我江媒公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了媒公二字,梦泽脸都要裂开了。

他气咻咻的瞪向拈着兰花指的中年男子。

怒声道:“我管你是媒公还是黑公,滚远些!”

“我今日上门寻你家女君,岂容你一介下人在此代替主人说话?”

江大公气的手打哆嗦,握着红漆木门门环不松手。

尖锐的声音将左邻右坊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季宅门口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

“江大公第一次吃闭门羹呀,这家的小侍也太没有规矩了。这若是将江大公得罪了,他家当家女君往后还如何娶夫?”

“那不是还有神谕匹配吗?”

“呸,神谕岂是咱们普通凡人拥有的,你想多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季宅这家女君半年前到咱们城中落户,容貌惊为天人,倒是极少出门。前日她去坊市买糖葫芦,城主的儿子怕是看上她了。江大公上门,这是要与这两人说项吧?”

“那是天大的好事耶!”

“是呀,是呀!”

梦泽被周遭一圈人指指点点,闹哄哄吵的它不耐烦。

手指蓄积了一道灵力,运势即将将门口的媒婆赶走。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低沉的男音。

“梦泽,站在门口做什么,过来。”

梦泽手指一顿,圆眼瞪圆,它不可置信的扭回头。

撞入一双清光潋滟的墨眸中,越走越近的男子身着一袭红杉,银发半束半披。

黑边镶金的宽玉带将峰腰规整的扣紧,勾勒出丰润的臀型。

领口敞开一颗,大片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透着股说不出的诱色。

明明这张脸的五官,每一寸皆透着股清冷冷的禁欲,偏生他着了这样一身衣衫,便仿佛高冷的神仙,敞开了自己最诱人的色彩。

屋外的女子们看直了眼睛,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主人,您……您醒了?”梦泽声音徒变,带了丝软软的哭腔,眼泪顺着圆嘟嘟的脸颊滑了下来。

红衣男子走至它身前,顺势揉了揉它毛茸茸的杂发。

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门外众人,薄唇微勾。

一旁的江媒公看痴了眼。

祁琰昱轻飘飘的斜了他一眼,缓缓笑道:“我家妻主大人不巧外出,您找她有何事?不若与我说说。”

距离近,那股森然冷意迎面扑来,江媒公慢半拍的回过神儿。

后背生出一身冷汗,他搓了搓手,迎着对面男子幽邃的墨眸。

不由自主的摇头,眼神躲闪,干笑道:“唉吆,找错门喽,多有得罪,对不起啊,小夫郎。”

人群中唏嘘一片。

江媒公自讨无趣,挺着肥硕的肚子,灰溜溜的跑开。

走的时候忍不住在心底将城主骂了个底朝天。季宅中的女君平日独来独往,原来藏着位绝世之姿的夫郎。

他若强行说媒,扰人姻缘砸了自己媒人的招牌,往后指不定臭名昭著。

围上来的邻里街坊见江媒公跑开,哄笑着一一散去。

祁琰昱低头嗤笑,转身关门,却在侧身时,僵立在原地。

季宅右侧老槐树下,站着位女子,她着一身浅杏色的外衫,身形高挑,粉白黛眉,墨发半束。

她斜斜的依靠在树干上,身上不修边幅的挂着一根金黄的粗绳。

乍一看绳索并无特别,可探出神识查探,金黄的绳锁泛着若隐若现的炽光。

祁琰昱的视线落在缠绕其身上的绳索上,墨眸罕见的呆了呆。

他压着唇,颤声问:“这是……捆仙锁?她为何……”没有取下来?

梦泽立在祁琰煜身侧,似乎早料到他会询问,垂着大脑袋,低声道:“自您那日将绳索捆在她的身上,她便没有取下来过。季主没有您想的那么坏,我讨厌不起来她,您也不要恨她好不好?”

祁琰昱张了张唇,他冷着脸低声,喃喃自语:“捆仙锁一直挂在她身上吗?”

圆脸少年点点头,眼底涌了层薄雾。

祁琰昱攥紧门环,他一错不错的盯着杏花树下的女子。

天空下着微微细雨,她面容沉静,一步一缓向他走来,原本隔着沟壑的距离,走出了如履平地的轻易。

走至近前,她平静的睨了他一眼。

将右手捏着的糖葫芦塞入他的手中,她指着糖葫芦,面无表情道:“吃。”

裹着饱满糖衣的大红色的果子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祁琰昱微怔,他盯着她平静的面容,眼底晕了层将倾的薄雾。

“你为何……”不挣开绳索?

他伸出手指,指尖在她身前缠绕的绳锁上游移,手指微微用力想替她解开束缚。

却被她闪身躲过。

季君竹指着糖葫芦,平静的重复道:“吃!”

她看来与往日没有多少区别,对待他的态度,回到了五百年前。

祁琰昱一怔,却莫名觉得心底发闷。

见他半刻不动,季君竹执起他的手,将糖葫芦送入他的口中。

她面无表情道:“这是第188根糖葫芦,你睡了整整187天。”

祁琰昱竖起耳朵,没听懂,微张唇,嘴中却被塞下一颗满是糖渣的大红果,腮帮子瞬间鼓鼓囊囊。

季君竹定定的注视着他,追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让你吃它吗?”

她睁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眼底倒映出他清晰呆滞的面容,忽然勾唇:“因为它是甜的,你是苦的。”

身上有捆仙锁束缚,她走的很缓慢,越过他向前走了两步。

顿了顿,回头复又退后两步。执起他的手,与他并肩跨过门槛。

自始至终勾着抹平静的笑容,眼底沉静幽深。

祁琰昱由着她拉扯着,五指相扣,手心里生出绵绵密密的汗水,不知渗透进了谁的心底,

他被她拉着走入卧房,身后的梦泽想要追进来。被“啪”的一声关门声,隔绝在门外。

*

祁琰昱在她的注视下,吃完最后一颗山楂果,他吃的很慢,也很珍惜。

吃完最后一颗,伸舌将木棍上的糖渣,一丝不漏的卷入口中。

季君竹坐在八仙桌旁,支棱着下巴,静静的看他。

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即使勾着唇,看不出开心,也看不出生气。

屋内是长久的沉默,就仿佛成了陌生人一般。

在她平静的注视下,祁琰昱终于绷不住了。

他扔掉手中的木棍,墨眸盛着丝绝望。

歪头强忍住颤抖的手,失魂落魄道:“说吧,你又想做什么?让本尊猜猜你的心思。我睡醒了,你……又将离开吧?”

木棍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季君竹平静的弯唇,她凝了他一眼。

起身一声不吭走向内室,脱下鞋子,平躺在床上。

手掌灵力微震,身上金黄捆仙锁瞬息收紧,将她紧紧的捆绑在床柱上。

祁琰昱追进来的时候,床上的女子四肢放平,以头仰面。

她歪头平静的冲他笑:“把我捆在床上吧。如此你便再也不用怀疑我要离开你。不怀疑便不会做出傻事,半年前你鱼死网破的死亡不会再次发生。”

季君竹神色极为认真,杏眸内明明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此刻却沉寂的寂寂无波。

祁琰昱攥紧手指,心脏透着股不舒服的沉闷。

她安抚的冲他笑笑:“说来你许是不信,我从未想过留在这个界面,本是世外来客,此处于我是陌路而不是归途。”

祁琰煜眸色微深,他定定看她,眼底是透彻的了然。

季老魔对玄天大陆没有眷念亦没有羁绊!

也没有他!

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他管控不住想要更多的心。

祁琰昱自嘲的笑,他张了张唇,正欲回话。

她却又岔开了话题:“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日为你买一根糖葫芦的吗?”

他神色恍惚,恍若未闻。清透的眼底嘲讽令人心疼。

季君竹捏了捏手心,克制着没有上前安抚。

还不是时候!

她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语气平缓:“从隐仙城的那天早晨开始……据说凡俗界的男女恩爱过后,把夫郎欺负狠了,妻主都会买些吃食儿哄夫郎。然而那天我买的第一根糖葫芦没能送给你,再后来……我看见了沐浴在血泊即将入魔的你。”

季君竹自嘲道:“辞染,你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过我,对不对?”

祁琰煜倏然睁大眼,低头迎上她灼灼的质问,身子崩成一条直线。

床上的女子视线很平静,她咧嘴笑:“也对,因果循环,都是我有错在先,栽在你手上也是无法。…你若不愿意再次相信我,便绑着我吧。如果这般能让半年前的事情从此往后都不会再发生,应是值得高兴的事。”

将她捆守在自己身边,是祁琰昱心底最隐秘的冲动,他要让她只能看见他一人,眼底、心里、身子全是他的。

可是此刻他盯着她身上缠绕的捆仙锁,心口钝痛,闷的透不过气来。

他喜欢的季老魔,手持一柄折扇,能填山覆海。

她活的顶天立地,洒脱不羁,鲜活又热烈。

然而今日为了他甘愿斩断翅膀,困在床上。

祁琰煜盯着她沉寂的双眸,忽然心口沉闷。

眼底挣扎一闪而逝,他一言不发的上前,俯身仔细的解下她手脚上的捆仙锁。

季君竹定定的看他:“不解,绑着倘若能令你安心。。”

她艰难挺身,啄了口他的唇瓣。

柔声问他:“神谕将你我匹配在一起,还未问一句,你可愿做我夫郎?往后余生,你如果愿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能不能将心底话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与我说说,好不好?”

眼底汹涌的浓雾凝成一滴泪,滚出眼眶。

祁琰煜拉扯着她身上碍眼的捆仙锁,拥住了她。

薄唇凑在她的耳边,低低道:“好。”

手脚上的捆仙绳被扯开一半。

季老魔背对着他,唇角悄无声息翘了翘。

她不动声色的啄了啄他的脸颊,坚持道:“用捆仙锁捆住我,辞染乖。”

祁琰煜迎着她灼灼的视线,捏紧捆仙绳,用了丝剑意,在她恰到好处惊讶的神色中将绳索掰成两半。

他将头埋入她的颈边,嗅了嗅熟悉的淡梨香。

他不信她,因为怕疼,怕扔掉,怕歇斯底里的寂寞。

可是他这一生求而不得的老魔头甘愿亲口许他“夫郎”二字。

所以他愿意试试,试着将所有的自己都给她。

祁琰煜闭着眼,靠在她的肩头闷声道:“我喜欢穿白色长衫、喜欢满树的腊梅、喜欢在梧桐树下抚琴……也喜欢你。”

季君竹眯着眼,盯着断掉的绳索,低声道:“嗯,我记住了。”

眼前的男子不信任她,是从五百年前烙下的病根。

半年前,季君竹转身选择接住他的时候,便回不了头,她将余生给了这个有样学样的小道士。

同样他需要付出他的信任。

半年前的失控感,季君竹这辈子都不愿再经历一次。这一次她要逼着他亲口敞开心扉。

老魔头眸中闪过算计得逞的精光,伸手揽住他的腰。

唇顿在他耳侧,呵气如兰:“辞染,要你好不好?”

祁琰煜被她低哑的声音刺激的眯上眼,偏头主动凑上自己的唇。

季君竹由着他自己凑上来,伸手接开他的衣带。

手中是华丽的锦服,衣料薄薄一片。

她轻而易举的扯下他的腰带,心底有些生气。分开他笨拙的唇瓣,亲了亲近在眼前的冰软。

蹙眉沉声道:“下次别穿这身衣衫,嗯?”

眼前的男子颤巍巍的闭着眼,嘴唇微微上翘:“嗯。”

老魔头俯首叼住他的唇瓣,吐字不清道:“若是你当真喜欢穿,床榻上只穿给我一人看可好?”

眼前的男子眯着眼,一口咬住她的唇,清冷冷的眸光带着情动难消的克制。

季君竹心中一动,顺着他微张的唇缝,覆盖了上去。

杏花微雨,雨打窗柩。

屋外本是绵绵细雨,屋内却是成了疾风骤雨。

*

季宅的这间宅子不大,与凡俗界普三进的宅院格局相同,

游廊拱桥、莲池花园。

处处透着股温馨。

院子前种了些高高的梧桐树,梦泽没事儿时,换着树飞来飞去。

季君竹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清越的琴音。

祁辞染喜抚琴,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鲜少在她身前弹奏。

大约是五百年前,两人刚认识的那一年,小道士不喜搭理她。

季君竹用尽了办法都没能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一气之下割断了他的琴弦。

小道士气红了眼,看着她的眼神恨之入骨。

后来虽然哄好了他,他却再也未曾在她身前十指播弄弦筝。

从前季君竹以为她对祁辞染足够了解,带着他,能走出无数条攻略结局。后来她才明白,自一开始他就在她身周竖起无形的高墙,他们之间从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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