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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雪烨将晚饭地点选在了家门口新开的家砂锅店里,他知道相比起昂贵的五星级餐厅,乔月曦更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自然,他也喜欢。
刚端上来的番茄牛腩,浓稠汤汁仍咕嘟嘟的冒泡,在氤氲的热气里,段雪烨摘下了眼镜。
他乔月曦倒了杯冰镇酸梅汁,幽深的眼睛瞬不瞬注视着她:“乔乔,我想听一听细节。”
“什么细节?”
“关于你上辈子,是如何得知真相的细节。”
乔月曦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上辈子的线索是可以延续到这辈子的,那时候她发现真相的途径,如今也依旧可以被当作揭露段正轩罪行的证据。
她仔细回忆着:“当年是林辰的妹妹林瑜找到了我,交给了我样东西,我知道,原来我父亲对即将到来的灾祸,也并非毫无准备。”
林辰就是段雪烨生母傅柔的昔日恋人,也是被段正轩设计推下金良河的可怜人,当初这件事的执行者是吴德,而乔父正因为成为了现场的唯一目击者,会在多年之后惨遭灭口。
然而段正轩没想到的是,当年乔父多少也察觉到了几分危机,所以他早在悲剧发生之前,就未雨绸缪地将有关证据塞进了林家的信箱里。
段家在西城黑白通吃,乔父并没把握报警能成功立案,事实上他也没有机会与林家人做进步的沟通,或是带全家逃离西城,就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那是一本记录他多年挣扎心路历程的日记,两张案发现场的冲洗照片,还有只拷贝了吴德与段正轩现场通话音频的u盘。
真相也许可能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能留下丝毫的光亮,都是好的。
“我父亲送去的东西,在林家信箱里整整放置了八年,直到林家搬家的那天,林瑜想起来整理信箱,看到了那本积了厚厚灰尘和蛛网的日记和u盘。”
段雪烨略一蹙眉:“后来呢?”
“后来我和林瑜见过面的事情,就被段正轩得知了,我不了解他对林瑜做了什么,总之他找人控制了我,还设法销毁了我所掌握的证据,我甚至来不及备份。”
上辈子的她还是太嫩了,比起段正轩这样警觉狡诈的老狐狸,实在段位不够,完全不是对手。
“没关系,这辈子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
“你的意思是……”
段雪烨冷静道:“如果你的记忆没有出错,时间线也没有变动的话,这辈子你父亲所送去的那份证据,现在应该还躺在林家的信箱里。”
乔月曦当即会意,眼神微亮:“我们去林家把证据拿回来?”
“我跟你起去没问题,但到时候只能你自己进去,不能让林家人看见我——他们一定认得我的模样。”
当年林辰的侄子得知真相前来寻仇,本想废掉段雪烨来报复段家,结果却遭到段雪烨第二人格的反杀,这件事虽然事后被定性为正当防卫,但也终究是林家人痛恨段家的又缘故。
可想而知,若是段雪烨突然出现在林瑜面前,林瑜非跟他拼命不可,哪里还可能心平气和地交谈?
乔月曦爽快点头:“行,我负责和林瑜交涉,到时你找个地方等着我。”
“你知道林家的现住址吗?”
“在昌甫区东丽湖那边,算西城城郊带了,挺偏的。”
段雪烨征求她的意见:“你什么时间有空,不如尽快,明天晚上?”
“听你的。”
两人迅速达成了致,段雪烨将牛肉夹到她碗里,笑着应了声好。
*
转天恰好是周五,放学后乔月曦背着书包匆匆赶到校门口,见段雪烨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两人简单吃了顿晚饭,片刻没耽误地前往昌甫区东丽湖小区,循着记忆找到了林家所住的位置。
临进楼道时,段雪烨递乔月曦一张名片,嘱咐道:“见到林瑜之后,记得把这个交她。”
“这是……”
“是我明叔叔的联系方式。”
关于他的明叔叔,乍提起,乔月曦登时就记起来了。
明叔叔原名陈明义,曾经是段正轩的合作伙伴,是段正轩征战商场的铁搭档,帮过段正轩不少忙。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看不惯段正轩的行事风格,彼此间的分歧也越来越大,最终不欢而散。
陈明义当年选择自立门户,如今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了,而且还和齐南枫的父亲齐海阳私交甚好——值得提的是,尽管他早已经不和段正轩来往,暗地里却对段雪烨很是关照,两人常年以邮件的方式通信。
他曾说过,段雪烨心地光明磊落,和段正轩不样,将来理应去走更正确的条路,没必要被段家所谓的光环所束缚。
乔月曦相信段雪烨看人的直觉,她觉得,能让段雪烨信任的人,必定不是恶人。
“好。”她将名片收入怀中,“我记住了。”
然后她转身径直上四楼,果断敲开了林家的门。
半晌门开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穿着居家服的中年妇女,尽管对方的素颜稍显憔悴,身材也有些发福,却依然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这便是林辰的妹妹林瑜,乔月曦记得她的长相。
林瑜疑惑地打量着她:“请问您找谁?”
“林阿姨您好。”乔月曦客客气气地点头,“我姓乔,我的父亲曾是林钟国先的同事,不知您有没有印象。”
林钟国就是当年那个和乔父关系不错的同事,是林辰的侄子,自然也是林瑜的侄子。
林瑜显然是有印象的,因为她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你是乔师傅的女儿吗?快进来!”
乔月曦随她进屋,见客厅电视旁还摆放着她和林辰旧时的合影,林辰的模样清秀温润,笑起来温暖治愈,看便知是个善良而少城府的男人。
也是傅柔爱了辈子的男人。
“没想到你会突然来这里,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喝点什么,果汁可以吗?”林瑜将杯橙汁放在乔月曦的面前,低声叹息,“乔师傅以前和钟国一起来过我家一次,他俩虽然年纪差了十多岁,可关系却非常好——谁能想到呢?后来……”
在林钟国丧命不久,乔父也遭遇车祸身亡,且死因都和段家有关。
乔月曦端起橙汁却没有喝,她沉默了很久,这斟酌着言辞开口:“林阿姨,您知道我父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不是意外吗?”
“我从前也认为只是一场意外,但其实不是。”她挺无奈地笑了笑,“当初就在车祸前不久,我父亲曾在您家的信箱里,放过样东西,不知您注意过没有?”
林瑜惊道:“信箱里?我已经很久不订报纸杂志了,信箱里都是一堆垃圾小广告,我从来不清理的。”
“这就是我来找您的原因,我认为您有必要和我起看看那样重要的东西。”
“我……这就去找钥匙。”
好在钥匙并不难找,林瑜很快就取来打开了信箱,她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广告画纸中间摸索了很久,终于摸到了个用报纸和胶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包裹上落了层薄灰,可想而知,已经在这里躺了有段日子了。
拿出包裹的刻,她的手甚至还有些发抖。
“是、是这个吗?”
乔月曦接过包裹,干脆利落地徒手扯开胶带,露出了里面的日记本和u盘。
日记本内的字迹工整而熟悉,从十年前直写到四年前,连续记载了乔父这些年挣扎、不安、后悔与愧疚的心路历程。
【我看到了那个男人试图抵抗,可最后还是被黑衣壮汉推搡着掀进了金良河……当时马路上没有任何行人与车辆经过,只有我躲在暗处……我不敢出去制止,但我听到了那黑衣壮汉打了个电话,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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